艾文几乎是逃回了自己的出租屋。直到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的心跳才稍稍平复。窗外,城市的霓虹无法驱散他心底的寒意。他颤抖着掏出那两张便签,在灯光下并排放在桌上。
一张写着《夜访者日志》,是那个面容模糊的“管理员”当面递给他的。
另一张写着《庚辰年失踪者名录:附录》,不知何时被真正的、沉默的管理员塞进了他的口袋。
哪个是陷阱?哪个是警告?或者,如同书库本身一样,两者都预示着某种他不愿面对的“结局”?
他回想那个递给他《夜访者日志》的“管理员”。除了面容模糊,现在细细想来,那身深蓝色制服似乎也过于崭新挺括,与书库古老陈旧的氛围格格不入。而真正的管理员,按照规则,只会在违规时无声地行动。他鞠躬时那一瞬的恍惚,口袋里的轻微触感……那才是真正的警示。
那么,《庚辰年失踪者名录:附录》才是关键。这与他冒险进入书库的目标直接相关——二十年前的庚辰年失踪案。书库在告诉他,他触碰的禁忌,与这个案件密不可分。
而《夜访者日志》……听起来像是一种记录,记录像他这样的闯入者?这或许是那个假管理员,或者说书库中某种存在的诱饵,目的是将他引向更危险的境地。
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更强的执拗占据了上风。他已经付出了代价,感受到了书库的诡异,他不能就此放弃。那行与他笔迹相似的“他们不是失踪,是被‘归档’了”的字句,如同鬼魅般在他脑中盘旋。“归档”,这个词在图书馆语境下平常,但在那个书库里,结合规则二和规则五,显得毛骨悚然。被书“记”下来的读者……补充史料……
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形成:那些失踪者,是否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以某种形式,被“归档”在了那个书库里?变成了“拾遗”标签的册子,或是历史卷宗里冰冷的“史料”?
他必须再回去一次。这次,他需要更充足的准备,更严格地遵守规则,并且,目标明确:找到那本《庚辰年失踪者名录:附录》,并警惕任何与《夜访者日志》相关的线索。
接下来几天,艾文像个强迫症患者一样,反复背诵那八条守则,直到它们刻进骨髓。他准备了一支削尖的2b铅笔,一块橡皮,一个不会发出滴答声的电子表,甚至还在包里放了一小包盐——一些都市传说里,盐能净化不洁之物,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求一个心理安慰。
周五晚上十一点,艾文再次站在了“静默回廊”那扇深色木门前。黑色的借阅卡依旧没有照片,他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清冷的光线,旧纸张与冷香混合的气味,一切如故。前台空无一人,橘色台灯亮着。他快步走过,直接迈向历史区。这一次,他刻意避开了空白区的方向,目不斜视。
他直接来到昨天取阅《庚辰年疑案汇编》的书架前。卷宗安静地待在原处,仿佛从未被移动过。他没有去碰它,而是开始仔细搜寻附近的书架,寻找那本《庚辰年失踪者名录:附录》。按照图书馆编目习惯,附录通常紧随主卷之后或放在同一区域。
他找得很仔细,手指轻轻划过书脊,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历史区的寂静比外面更甚,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怀疑那本“附录”是否真的存在时,他在书架最底层一个阴暗的角落,摸到了一本异常薄软的小册子。
抽出来一看,封面是廉价的灰色卡纸,没有标题,只有手写的一行小字:“庚辰年失踪者名录 - 附录(内部参考,严禁外传)”。字迹潦草,像是仓促写就。
就是它!
艾文心脏一阵狂跳,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异常,才小心翼翼地将册子捧在手里。册子很轻,页数似乎不多。他把它和带来的《空间拓扑理论浅析》一起拿着,走向阅读区。这次,他选择了一个更靠近出口的位置。
坐下后,他先确认了一下电子表的时间:23:20。他必须在凌晨一点前离开,或者至少,不能携带历史类书籍超过那个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那本薄薄的附录。
里面的内容让他屏住了呼吸。并非正式的档案记录,而像是某种调查笔记的碎片,用各种颜色的墨水、铅笔写成,字迹不一,有些地方甚至像是血迹干涸后的暗褐色。记录的信息支离破碎,却触目惊心:
“第7号失踪者,林凡,最后一次被看见在‘静默回廊’附近徘徊……”
“第13号,女,姓名不详,遗物中发现一张黑色卡片(无照片)……”
“幸存者(?)笔录片段:……他说书架在动,影子活过来了……他一直重复‘不能看钟’……”
“关联点:多数失踪案发生前,当事人均曾借阅特定历史卷宗,尤其是涉及‘边界’、‘遗忘’主题的……”
“猜测:‘书库’并非藏书之地,而是‘收容’之所?‘归档’即意味着被某种规则同化、吸收?”
艾文的手指冰凉。这些零碎的记录,拼凑出一个可怕的图景:书库与失踪案直接相关,而借阅某些书籍是触发点。那个“幸存者”的笔录,更是印证了他昨晚的经历并非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