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七天,艾文生活在一种奇特的戒备状态中。他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不再乘坐公共交通,避免任何可能的人群接触。每天晚上,他都会检查所有门窗是否锁好,并在床头柜上放着手电筒和规则检测器。
那条要求带玩具去儿科的新短信像个不断回响的谜。艾文最终选择了一个简单的小熊玩偶——中性,不起眼,没有可能引发联想的特征。
去医院的前夜,他梦见了无数没有面孔的孩子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拍皮球,球的每次弹跳都同步闪烁着头顶的灯光。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手中紧握着那个准备带去医院的小熊玩偶,尽管睡前明明把它放在了客厅桌上。
周泽的否认、丹妮尔的匆忙逃离、b1层的秘密通道——所有这些片段在艾文脑海中旋转,却拼凑不出完整的图画。他唯一确定的是,每一次医院之旅都让他更深地陷入这个谜团,而儿科可能是最令人不安的一站。
早晨的阳光出奇地明媚,几乎像是在嘲弄艾文内心的阴霾。他背上背包,里面装着规则检测器、特殊手电、一瓶水,以及那个小熊玩偶。踏上自行车踏板时,他注意到邻居家的孩子正透过窗户盯着他,手中拿着一个与他要带去医院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熊玩偶。
孩子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艾文迅速骑走,感觉背后那道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医院一如既往地矗立在那里,但今天的主入口处聚集了不少带着孩子的家长。艾文锁好自行车,深吸一口气,融入人流。
儿科在三楼东翼。与医院其他区域的冷色调不同,这里的墙壁被漆成明亮的颜色,画着卡通动物和星星月亮。但仔细看会发现这些绘画的某些细节令人不安——动物的眼睛过于逼真甚至人类化;星星的角过于尖锐;月亮的笑容带着一丝狡黠。
候诊区里,孩子们的表现各异:有些安静得出奇,专注地画画或看书;有些则异常活跃,几乎是在疯狂地奔跑嬉戏。家长们大多面色疲惫,眼神回避交流。
艾文找到一个空位坐下,把小熊玩偶放在身旁。规则检测器轻微振动,显示绿色带偶尔黄色闪烁。他仔细观察环境,注意到几个细节:所有医护人员都穿着色彩鲜艳的制服,但手环都是白色的;墙上挂钟的数字顺序被打乱;玩具区的积木全是黑色或深灰色,没有彩色积木。
一个约莫五岁的小女孩坐到他旁边,手中抱着一个破旧的兔子玩偶。她没有看艾文,却轻声说:“你不应该带那个来。”
艾文一愣:“带什么?”
“熊先生不喜欢竞争者。”女孩仍然直视前方,手指轻轻梳理兔子玩偶的毛发。
“熊先生是谁?”
女孩终于转头看艾文,她的眼睛异常深邃:“规则守护者。他很久以前就在这里了。”
这时,广播响起:“请艾文先生到游戏室1号。”
艾文起身,犹豫是否要带上小熊玩偶。最终他决定带上它。女孩轻声说:“祝你好运。记住:如果他要求玩游戏,不要拒绝,但不要赢也不要输得太快。”
游戏室1号是一间色彩鲜艳的房间,里面有着各种玩具和游戏设施。房间中央坐着一个穿着医护人员制服的大熊玩偶——几乎有人那么大,看起来旧旧的,有些地方的绒毛已经磨损。
一位护士微笑说:“请坐,医生马上就来。您可以先和伯纳德玩一会儿。”她指指大熊玩偶,然后离开了房间。
艾文独自留在游戏室里。他谨慎地靠近大熊玩偶,注意到它的眼睛是某种玻璃珠做的,异常逼真。规则检测器振动变得频繁,但仍保持黄色。
突然,大熊玩偶的头转动了,玻璃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艾文。一个机械却又带点生命感的声音从玩偶体内传出:“你带来了新朋友。”
艾文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你会说话?”
“在这里,很多东西都会说话,如果听得仔细。”熊玩偶伯纳德说,“让我们玩个游戏吧。你赢了,我回答你一个问题;我赢了,你回答我一个。”
艾文想起女孩的警告:不要拒绝,但不要赢也不要输得太快。
“什么游戏?”艾文谨慎地问。
“简单游戏。我说一种颜色,你说出这种颜色在这里不存在的东西。轮流来。”伯纳德的声音有种奇怪的韵律感,“我从红色开始。”
艾文环顾四周,看到许多红色物品:“红色的积木。”
伯纳德发出一种像是齿轮转动的笑声:“错误。所有积木都是黑色的。看仔细。”
艾文定睛一看,确实,那些他以为是红色的积木实际上是深灰色的,但在某种光线错觉下看起来泛红。
“我的回合,”伯纳德说,“蓝色。”
艾文思考片刻,注意到房间里有蓝色海报、蓝色玩具车,甚至护士的制服有蓝色条纹:“蓝色的...时钟数字?”
伯纳德满意地点头:“正确。时钟没有蓝色数字。该你了。”
游戏继续了几轮。艾文逐渐发现这个游戏的关键不是寻找颜色,而是识破视觉错觉和认知陷阱。房间里的很多东西看起来是一种颜色,实际上是另一种。
最后,伯纳德说:“平局。但我慷慨,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来这里?”
艾文谨慎回答:“有人发短信让我来,带一个玩具。”
“啊,邀请游戏。”伯纳德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但你不是第一个被邀请的。之前那些...大部分留下了他们的玩具。”它指向房间角落,那里堆着各种玩具,都看起来旧旧的,覆盖着薄灰。
“留下了?”艾文问。
“成为游戏的一部分。”伯纳德神秘地说,“现在,给你奖励:小心没有影子的孩子。他们不说真话。”
游戏室门开了,一位医生走进来——正常的活人医生,手环是蓝色的。“艾文先生?我是李医生。请坐。”
伯纳德又变回了普通玩偶,一动不动。
检查过程出奇地正常。李医生专业且友善,检查后说艾文的胃部情况有所改善,调整了药方。没有任何异常设备或奇怪问题。
离开诊室时,艾文最后瞥了一眼伯纳德玩偶。他几乎确信看到玩偶的眼睛跟着他移动,并且眨了眨眼。
在候诊区等待取药时,艾文又看到了那个拿兔子玩偶的小女孩。她独自一人坐在角落,轻声对兔子说着什么。
艾文走近些,听到片段:“...新来的知道不多...熊先生喜欢他...也许这次能不一样...”
女孩注意到艾文,立刻闭嘴,直视前方。
“你刚才说什么?”艾文温和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