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晓靠在床头，听着听筒里林诗涵带着撒娇的追问，无奈又觉得好笑，语气放得更柔：“你这丫头，这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哼，谁让你不说清楚！”林诗涵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的执拗，“前几天我和倩倩去逛商场，看到情侣牵手、接吻，那个女生脸都红了，倩倩说那就是喜欢，是心动，是情侣间相爱的表现，可你说的‘最后一步’到底是什么呀？”
汪晓指尖蹭了蹭鼻尖，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想着该怎么跟她解释。
思考了片刻，回答道：“等你遇到一个愿意让你心甘情愿靠近，靠近时会心跳加速、觉得全世界都亮起来的人，你就懂了。那个人可以让你为他付出一切，哪怕生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林诗涵清亮又带着点笃定的声音，没有半分犹豫：“能让我想要心甘情愿靠近，一跟你说话就心跳加速，觉得周围都亮起来的人，就是你呀。至于付出生命……我的命就是你救回来的，我想我应该也可以吧。”
这话像颗小石子，猛地砸进汪晓心里，他瞬间僵住，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收紧，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他从没想过，林诗涵会这么直白地把心意说出来。
江影在一旁瞥见他骤然僵硬的神情，挑了挑眉，却没出声打扰。
汪晓喉结动了动，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无措的温和：“诗涵，你现在还小，分不清依赖和喜欢的区别。等你再长大一点，见过更多人，经历更多事，就会明白，现在这种心情，只是依赖，而不是真正的喜欢。”
“我才不小！”林诗涵立刻反驳，声音里带着点急红了眼的倔强，“我知道什么是喜欢！我看到你跟别的女生说话会难过，看不到你会想你，听到你的声音就开心，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汪晓闭了闭眼，他太清楚这种心情了，可他是个没有心跳、没有温度的鬼，给不了她任何回应。
他只能放柔了语气，像哄小孩似的劝：“傻丫头，等你上了大学，认识更多优秀的人，就不会这么想了。好了，别闹脾气，我这边真的有事要处理。等我回去以后，带上你和倩倩出去玩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林诗涵沉默了许久，才带着点鼻音应了声“好”，声音里满是委屈。
汪晓挂了电话，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温度，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能上天，他能下海，却偏偏没办法回应一个小女孩纯粹的心意。
刚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屏幕就猛地弹出一个视频通话请求。
红色的提示框在屏幕上跳得急促。
他挑了挑眉，指尖轻点接通，屏幕里立刻映出陈倩倩的脸。
长发松松挽在脑后，耳尖缀着颗小巧的珍珠耳钉，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脸颊愈发透亮。
一双杏眼亮得像浸了星光，明明带着焦急，却依旧美得鲜活。
“手机充电以后，就回个信息算给我打发了吗？”陈倩倩的声音带着点嗔怪。
她刚说完，身后就凑过来几个身影。
“是盟主！真的是盟主！”一个穿着青布衫、留着寸头的鬼探着脑袋，眼睛瞪得溜圆，“盟主您好！我叫阿力，是负责保护陈小姐的！”
紧接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鬼也挤了过来，声音软乎乎的：“盟主！我是桃桃！这几天我们一直跟着陈小姐，没让她受半点委屈呢！”
还有个戴着圆框眼镜的斯文鬼，推了推眼镜，认真道：“盟主，我是张学文，按您的吩咐，将老板娘保护的妥妥当当的。”
几个鬼你一言我一语，全是邀功似的汇报。
正闹着，一个圆溜溜的脑袋突然从陈倩倩身后挤了出来。
那小鬼扒着屏幕边缘，脸上挂着狡黠又熟稔的笑，语气带着几分亲昵的俏皮：“大哥！好久不见呀！”
汪晓定睛一看，眉眼瞬间柔和下来。
这小鬼不是王二小是谁。
自拂晓鬼盟成立，这小鬼便一直跟在陈倩倩身边协助打理事务。
他脑子灵活，心思缜密，将“拂晓鬼屋”的账目核算、日常运营安排得井井有条。
更难得的是忠心，陈倩倩走到哪里，他便寸步不离地跟到哪里，从无半分懈怠。
望着屏幕里那张嬉皮笑脸的脸，汪晓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他清晰记得，王二小是自己刚成鬼时遇到的第一个同类，也是第一个心甘情愿跟着他、喊他“大哥”的鬼。
彼此之间的感情，不止是普通的上下级，更像相互信赖的兄弟，感情格外深厚。
没等汪晓开口，王二小已经凑得更近了些，脸上的狡黠转成了看热闹的促狭，声音压得低却足够清晰：“大哥，你这阵子去哪儿了？可把嫂子担心坏了！”
“嫂子”两个字刚落，陈倩倩的脸“唰”地红透了，像被泼了层淡粉的颜料，连耳尖都烧了起来。
她伸手去拧王二小的胳膊，语气带着羞恼：“你胡说什么呢！谁是你嫂子，别乱喊！”
王二小灵活地躲到一边，“还能有谁？就是你呗？”
他继续对着屏幕挤眉弄眼：“大哥，你是不知道，这几天联系不上你，嫂子天天守着手机等消息，睡觉也睡不踏实，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呢。”
他说这话时，语气带着故意的夸张，眼神却亮得很。
显然是故意逗陈倩倩，更想让汪晓知道陈倩倩的牵挂。
这小鬼向来爱开玩笑，嘴上贫，心里却藏着细腻的心思，总能透过玩笑，把没说出口的关心传递到位。
汪晓看着屏幕里陈倩倩又羞又恼、别过脸不敢看镜头的样子，再听着王二小半真半假的话，心里又暖又涩。
他太懂陈倩倩的牵挂，也清楚自己身为鬼，给不了她具象的回应，只能指尖轻点屏幕，语气带着无奈的温和：“知道了，你替我照顾好你嫂子……哦不倩倩，过几天我应该就回去了。你这家伙，害我都口误了。”
话音刚落，陈倩倩猛地转头瞪他，脸颊的红意更甚，只是伸手推开还想再说的王二小，语气里的羞恼掺了点不易察觉的慌乱：“好了好了，都没事干了是吧！”
小鬼们被陈倩倩一嗔怪，立刻识趣地嬉笑着散开。
有的钻进角落的阴影里，有的干脆晃了晃身子隐去了身形。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陈倩倩一人，屏幕里的画面也终于清静下来。
她脸上的红意还没完全褪去，耳尖依旧泛着淡淡的粉，却刻意板起脸，语气沉了沉，染上几分认真：“别理那些小鬼，他们就爱乱起哄。”
顿了顿，她的目光落在汪晓脸上，先前的嗔怪渐渐被担忧取代，“这次出去办事，还顺利吗？”
汪晓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关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语气尽量放得轻松：“挺顺利的，就是处理事情的时候耽搁了些时间。手机也没电了，让你担心了。”
“顺利就好。”陈倩倩轻轻舒了口气，可眉头还是没完全舒展开，“我听玄月说，你们这次去的地方牵扯到龙脉，那边是不是很危险？所以，联系不上你，我总怕……总怕你们遇到什么意外。”
汪晓心里微微一紧，他知道陈倩倩向来心思细，哪怕自己只说“顺利”，她也能察觉到背后藏着的风险。
他没有隐瞒，却也刻意淡化了危险：“确实很危险，不过还好，也算逢凶化吉了。”
屏幕里的陈倩倩听到“危险”两个字，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衣角，杏眼里的担忧更浓了：“那你有没有受伤？江影呢？你们俩都没事吧？对了，还有诗韵，她也没事吧？”
“放心，我们都好好的。”汪晓看着她紧绷的神情，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暖意，可这份暖意里又掺着涩。
他能感受到陈倩倩的心意，可他是个连心跳都没有的鬼，既给不了她陪伴，也给不了一个像样的回应。
陈倩倩似乎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微妙，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不管怎样，平安最重要。”
她没再追问危险的细节，也没提小鬼们起哄的“嫂子”话题，只是静静看着屏幕里的汪晓，眼底的情绪藏得很深。
有牵挂，有体谅，还有一丝不敢说透的爱意。
汪晓迎着她的目光，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来安抚，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谢谢你的关心”，太生分。
说“我知道你的心意”，又怕给了不该给的希望。
最终只化作一句温和的承诺：“嗯，过两天处理完这边的收尾事，我就回去了。鬼屋的事，辛苦你了。”
“跟我还说什么辛苦。”陈倩倩勉强笑了笑，耳尖的红意又悄悄漫了上来，“那你注意安全，别再失联了。”
“好。”汪晓点头应下，看着屏幕里她依旧带着浅红的脸颊，心里的矛盾又重了几分。
他明明该推开这份心意，却又贪恋这份来自人间的温暖，更舍不得让这份温暖因自己而冷却。
正沉默着，一旁的江影忽然轻叩了下窗沿，目光扫过来，示意他该准备处理郁气鬼的事了。
汪晓会意，对着屏幕里的陈倩倩道：“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先不跟你聊了，回头再联系。”
“好，你去吧。”陈倩倩连忙点头，只是挂视频前，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视频挂断，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汪晓略带怅然的脸。
他握着手机静坐了几秒，指尖还残留着屏幕传递来的属于陈倩倩的温度，心里的沉重却丝毫未减。
他能轻易驱散缠人的阴邪，却偏偏卸不下陈倩倩、林诗涵这两份沉甸甸让他既温暖又无措的心意。
汪晓回过神，压下心里的复杂情绪，起身将手机放在柜子上，化作一道黑烟从门缝处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