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制片棚的 LEd 屏被调到最暗 只留中央一块区域亮着 映出半虚拟半真实的场景 —— 青瓦白墙的绣坊轮廓是虚拟渲染的 边缘还带着未完全融合的光影颗粒 门口的老桂花树却是道具组连夜移栽的 细碎的金黄花瓣落在绿幕边缘 混着棚内冷调的荧光 分不清是真实的投影还是道具。成彦穿着星禾的便装 浅灰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 露出细瘦的手腕 腕骨因用力而微微凸起 她站在绣坊虚拟门框前 指尖反复摩挲着衬衫肘部的布料纹理 那是母亲当年给她缝补过的地方 带着熟悉的棉麻触感和针线痕迹 这是她给自己找的 “感官锚点”。
“各部门准备 星禾‘元宇宙寻父’第一场 A！” 导演的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点试探 像是怕惊扰了这场戏的氛围 手里的场记板轻轻拍下 发出沉闷的声响。
LEd 屏上的场景开始流动 虚拟的绣坊门缓缓推开 合页处的光影卡顿了一下 又迅速恢复流畅。里面站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 轮廓和父亲惊人地相似 正低着头整理袖口 食指和拇指捏着衬衫纽扣的动作 拇指指腹摩挲纽扣的弧度 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成彦的呼吸瞬间停滞 在喉咙里卡出一声极轻的气音 瞳孔猛地收缩 黑眸里映出那道虚影 脚步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 膝盖微微弯曲 像是随时准备扑过去 指尖想要伸出 却在离屏幕半尺的地方僵住 —— 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她猛然惊醒 这是虚拟的 是技术团队根据她提供的老照片渲染的 可那熟悉的姿态 让她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疼得发闷 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停！” 导演的声音带着犹豫 指尖敲了敲监视器边框 “成彦 情绪不对。星禾知道这是元宇宙的幻影 但又抱着一丝希望 你现在只有‘真’的思念 没有‘虚’的警惕 太像单纯的哭戏了 缺少那种明知是假却忍不住当真的拉扯感 眼神里少了层防备。”
成彦收回手 指尖冰凉 带着点汗湿的黏腻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 没掉泪 却觉得眼眶发酸 鼻腔里堵着一股热意。这场戏是她和编剧一起加的 星禾在元宇宙中偶然发现父亲留下的数字痕迹 追查到这个虚拟绣坊 既渴望那是真实的 能再听父亲说句话 又清楚元宇宙的一切都是数据堆砌的幻影 这种 “清醒的沉沦” 比单纯的喜怒哀乐难演十倍。她深吸一口气 胸口起伏明显 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 却怎么也压不住那份突如其来的思念。
“我再试试。” 她的声音带着点沙哑 转身走到道具桂花树下 抬手摘下一朵完整的花瓣 指尖捏着那点柔软的触感 花瓣上的纹路硌着指腹 带着淡淡的甜香 心里默念：星禾的父亲 也是我的父亲 她的挣扎 就是我的挣扎 她要找的真相 也是我要的答案。
顾怀安站在监视器后面 眉头微微蹙着 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发出轻微的哒哒声。他知道这场戏对成彦的意义 不仅是演技的挑战 更是情感的释放。技术团队的人围在旁边 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屏幕上滚动着虚拟场景的参数 其中一个年轻技术员小声说：“顾总 这场戏的虚拟场景包含 120 个动态细节 从人物的发丝飘动到绣线的光泽变化 都是实时渲染的 难度系数比之前的打戏还高 演员既要对着空气演 还要区分哪些是虚拟哪些是真实 情绪稍微偏一点 就会和场景脱节。”
顾怀安没说话 只是目光紧紧盯着成彦的背影。她捏着花瓣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指腹把花瓣捏得有些变形 肩膀也绷得很紧 肩胛骨微微凸起 显然是把自己代入了太深。他想走过去说句安慰的话 又怕打断她的状态 只能在心里默默给她加油 指尖的敲击声渐渐停了 改成轻轻握拳 放在身侧。
“第二场 A！”
LEd 屏再次亮起 虚拟的父亲身影转过身 脸上依旧模糊 像蒙着一层毛玻璃 看不清五官 却对着她伸出手 手掌微微张开 像是在等待拥抱。声音是技术合成的 带着轻微的电流感 却依稀能听出父亲说话时尾音上扬的语调：“星禾 过来。”
成彦的身体猛地一震 像是被电流击中 脚步往前迈了一步 脚后跟又硬生生刹住 鞋底在地面蹭出一道轻微的痕迹。她的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先是狂喜 瞳孔发亮 黑眸里像是映着星光 嘴唇微微张开 舌尖抵着上颚 像是想说什么 却又发不出声音。随即 疑惑取代了狂喜 眉头蹙起 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 眼神飘向虚拟身影的脚下 —— 那里没有真实的影子 只有绿幕反射的冷光 像一盆冷水 浇灭了她心头的热意 提醒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手指蜷缩起来 捏紧了掌心的桂花花瓣 指尖用力到泛白 指节处因缺血而透着青紫色 花瓣被揉得变形 汁水浸湿了指腹 甜香却更浓郁了 像是在提醒她 什么是真实。“爸？” 她轻声喊了一句 声音带着哽咽 尾音发颤 既像是确认 又像是自我欺骗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却倔强地没掉下来。
虚拟身影没有回应 只是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发丝被虚拟的风吹得轻轻飘动 动作自然得让人揪心。成彦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砸在衣襟上 晕开一小片湿痕 顺着布料的纹理往下渗。她往前走了两步 膝盖微微弯曲 身体前倾 伸手想要触摸那虚拟的手掌 指尖快要碰到屏幕的瞬间 虚拟身影突然闪烁了一下 像是信号不稳 她猛地收回手 身体往后退了半步 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声音带着哭腔 却又异常清晰：“你不是他 你只是数据 是元宇宙的幻影……”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带着自我否定 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 像是在寒风中瑟缩 却又在最后抬起头 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褪去 多了一丝坚定 泪水还挂在睫毛上 却亮得惊人：“但我知道 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不管是真实世界 还是元宇宙 我都会找到他。”
“过了！” 导演突然喊出声 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完美！就是这种感觉！真实的思念 虚幻的警惕 最后坚定的信念 全都演出来了！尤其是你指尖收回的那个动作 刚好卡在虚拟身影闪烁的瞬间 简直天衣无缝！”
监视器后面爆发出一阵轻微的掌声 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 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刚才一直紧绷的技术团队 也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 对着成彦的方向点头 眼神里满是敬佩。
成彦站在原地 还没从情绪里走出来 眼泪还在往下掉 却抬手抹了抹 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她捏着掌心揉烂的桂花花瓣 忽然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 —— 这场戏 她不仅演活了星禾 也给自己压抑了多年的思念找了一个出口 那些不敢触碰的回忆 终于可以坦然面对了。
顾怀安快步走过去 递上一条干净的毛巾 声音放得很柔 像是怕吓到她：“辛苦了 演得很好。” 毛巾是温热的 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是他特意让助理准备的。
成彦接过毛巾 擦了擦脸 眼眶还是红的 眼尾泛着淡淡的粉色 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谢谢你 刚才我差点没控制住 把自己的情绪全带进去了 差点就忘了这是在拍戏。”
“这才是最好的表演。” 顾怀安看着她 眼神里满是心疼和赞赏 指尖轻轻拂过她被泪水打湿的鬓角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演技的最高境界 就是把自己的经历融入角色 让角色活起来。你做到了 而且做得很好。” 他顿了顿 又说 “刚才监视器里 你眼神从迷茫到坚定的变化 比任何虚拟特效都有力量 看得人心里一紧。”
成彦的脸颊微微发烫 低下头 指尖摩挲着毛巾的纹路 毛巾的棉质很柔软 蹭得指尖有些发痒：“其实 我刚才想到了我爸。他以前也总在绣坊门口整理袖口 等着我放学回家 有时候我跑得太快 他会伸出手 像刚才那个虚拟身影一样 喊我慢点 别摔着。”
“我知道。” 顾怀安轻声说 声音里带着理解 “但你比星禾幸运 你还有机会找到真相 为你爸讨回公道 而星禾只能在元宇宙里寻找慰藉。”
这时 饰演星禾闺蜜的女演员苏晓走过来 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脸上带着敬佩 眼睛亮晶晶的：“成彦姐 你也太牛了吧！刚才那场戏 我在旁边看着都哭了 眼泪止都止不住 你怎么能把那种又信又不信的情绪演得这么真实？我平时拍古装戏 哭戏都是靠眼药水 这种虚实交织的 我肯定演不来 光是对着空气说话 我就觉得尴尬。” 苏晓一边说 一边搓了搓手 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成彦笑了笑 接过矿泉水 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 稍微平复了情绪：“其实也没那么难 你就把虚拟的当成你心里最想见到的人 把真实的触感当成锚点 比如我刚才捏着桂花花瓣 就想起我妈缝的衣服 想起小时候在绣坊里闻到的味道 这样情绪就有依托了 不会觉得空。” 她顿了顿 又说 “而且 演这种戏 就像在分辨生活里的真假 有时候明明知道是假的 却还是忍不住抱有希望 那种拉扯感 其实我们都有体会。”
苏晓点点头 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 好像还真有点道理！难怪你演得这么好 原来都是有技巧的 我下次也试试找个锚点 说不定就能演好了。”
导演走过来 拍了拍成彦的肩膀 力道适中 带着赞赏：“这场戏拍得太值了！我刚才看监视器 你最后那个坚定的眼神 简直是点睛之笔 比我们预想的效果好太多。本来还担心你会放不开 没想到你完全沉浸进去了 情绪把控得刚刚好 多一分则太满 少一分则太淡。” 导演手里拿着剧本 页面被翻得有些褶皱 显然是反复研究过。
成彦点点头 心里满是成就感。她知道 这场戏的突破 不仅是演技的进步 更是心态的成长。以前 她总把父亲的死和绣坊的事埋在心里 不敢触碰 怕一触碰就会崩溃 现在 她学会了把这份痛苦和思念转化为力量 融入角色 既完成了工作 也释放了情绪 这种感觉很奇妙 也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