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母亲的反常电话(2 / 2)

电话那头的兴奋突然像被泼了盆冷水,瞬间没了声。沉默了两秒,母亲的声音变得有点委屈,还带着点埋怨,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不是好人?人家记者多有礼貌啊!给我带了两盒车厘子,包装得亮晶晶的,我都舍不得吃,想留给你回来吃!你是不是嫌妈老了,给你丢人了?你现在成明星了,就不想认妈这个乡下老太太了?”

成彦张了张嘴,想说 “不是这样的”,想说 “我是怕你被记者骗”,可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捏着手机的指节泛得发白,听筒贴在耳朵上,烫得像烧红的铁片,母亲的絮叨还在往耳朵里钻:“我跟你说,我已经跟记者约好了,下周三上午来家里拍。你要是有空就回来,妈给你炖排骨;没空也没关系,妈自己能行 —— 那个女记者说,会帮我梳头发,还带了支口红,说涂了显气色。”

后面的话,成彦已经听不清了。她盯着排练室的天花板,老旧的灯管在头顶晃,投下的影子忽明忽暗,像母亲刚才忽冷忽热的语气。手机从指尖滑下去,“啪” 地砸在谱子上,屏幕还亮着,母亲的声音透过听筒飘出来,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她心口发疼 —— 她甚至能想象出母亲此刻的样子: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手里攥着记者留下的名片,眼睛亮晶晶的,跟邻居显摆时的得意劲儿。

她伸手按了挂断键,世界突然静了,只剩下排练室空调的 “嗡嗡” 声,时大时小,像母亲没说完的絮叨。成彦慢慢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谱子里,旧纸的油墨味混着眼泪的咸味,呛得她鼻子发酸。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带她去镇上的小卖部买糖,攥着她的手,说 “丫头,咱们买水果糖,不买奶糖,奶糖贵”;想起她第一次在小酒吧驻唱,母亲坐了三个小时的大巴来听,躲在最后一排,手里捏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刚煮的鸡蛋,说 “怕你唱饿了”。

那些温暖的画面,怎么突然就被 “记者”“旗袍”“上电视” 这些词冲得一干二净了?

成彦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通话记录页面 —— 最近一次通话是三天前,她问母亲 “要不要寄件羽绒服,老家降温了”,母亲说 “不用,我有你去年织的毛衣,厚着呢,你在外面别冻着”。她盯着那行记录,指尖轻轻摩挲着屏幕,突然觉得眼睛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手机壳上,把刚才蹭的铅笔灰冲成了小泥点。

她把谱子一张张捡起来,叠好,放在谱架上。刚才琢磨的转音,现在一点心思都没有了 —— 那些记者会不会故意引导母亲说些不该说的话?会不会把母亲的话断章取义,编出 “成彦母亲贪慕虚荣” 的黑料?母亲要是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会不会又犯病?

成彦走到窗边,推开条缝,冷风 “呼” 地灌进来,吹得她头发乱飘。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远处居民楼的灯光星星点点,偶尔有辆外卖车驶过,车灯在马路上拖出道长长的光痕,很快又消失在黑暗里。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还是热的,可心底的冰凉,却怎么都捂不热。

口袋里还揣着母亲去年给她织的毛衣边角料 —— 浅灰色的毛线,母亲织坏了好几团,才凑出这块像样的,说 “你带着,想妈了就摸摸”。成彦指尖捏着那块毛线,粗糙的纤维蹭着掌心,突然想起母亲织毛衣时的习惯:总是把线头藏在里面,说 “这样穿在身上不扎人”。可现在,母亲怎么就忘了,那些看似光鲜的 “记者”,说不定比线头还扎人呢?

她靠在墙上,掏出手机,想给老陈发消息,让他查查 “娱乐星探报” 的底细,手指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 —— 老陈最近在忙她的商务对接,不想再给他添麻烦。可转念一想,要是不查清楚,母亲那边迟早要出问题。成彦深吸一口气,终于敲下一行字:“陈哥,麻烦帮我查个媒体,叫‘娱乐星探报’,还有他们最近联系过我母亲的记者,越详细越好。”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成彦又想起母亲刚才的话:“那个女记者说,上电视能让老家的人看看,你王阿姨上次还说我闺女没出息。” 她闭上眼睛,嘴角扯出个苦笑 —— 母亲一辈子好强,总想在邻居面前抬得起头,可这次,怕是要被人当枪使了。

排练室的空调还在 “嗡嗡” 响,谱子上的铅笔印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成彦走到谱架前,拿起那支啃秃的铅笔,在 “转音” 旁画了个小小的太阳 —— 像小晚平时画的那样,希望能给自己添点暖意。可笔尖刚落下,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 “太阳” 上,把颜料晕成了一团灰。

她现在才明白,原来比舞台上的掌声更难扛的,是亲人被卷入旋涡时的无力感;原来比黑帖更扎心的,是最在意的人,因为自己的 “名气”,变得不再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