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媚烟缓缓收回了手,封印的念头烟消云散。
她凝视着那跳动的魂灯火光,沉默片刻,反而将自己的指尖凑了过去。
一滴殷红如血珠的灵液自指端沁出,悄然滴入灯油之中。
她竟是以自身苦守三年的执念为媒介,助那微弱的梦境之火,燃得更旺,让它更有力地穿透时空。
“嗡——”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相助,新陵门的门心不再是三震,而是毫无停歇地连续震动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直至第七下!
七震为“开”!
这是古老的规约,意味着守门人主动开启门扉。
苏媚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预想中惊天动地的开门景象并未出现。
巨大的石门纹丝不动,反而在第七声震动落下后,将那股积蓄的力量尽数逆转,化作一股无形却无比温暖的洪流,顺着地脉,沿着那镇魂古道,精准无误地注入了那座废弃义庄的地窖,直抵那熟睡少年的梦中。
梦里,少年正被无尽的黑暗追赶,他惊叫着醒来,大口喘着粗气。
借着窗外惨淡的月光,他惊恐地发现,地窖石壁上那行不知何时出现的字,每一个笔画的末梢,竟都在缓缓渗出粘稠的血珠。
血珠滴落,却未坠地,而是在空中凝聚,最终在他眼前,凝成了一枚残缺的、只有一半的铜铃虚影。
少年不知那是什么,更不懂其中含义,却仿佛被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所驱使,本能地翻身下床,双膝跪地,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幽都门前,苏媚烟遥望着那方向,仿佛看到了少年叩首的模样,一声轻叹逸出唇角,带着三分无奈,七分释然。
“你护他们入梦,我替你守梦不碎。”
子时将尽,门心的震动在第七下之后,毫无预兆地,停了。
不是暂歇,而是彻底的、死一般的沉寂。
那道陪伴了苏媚烟一千多个日夜的、规律的暗金纹路搏动,消失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寒顺着她的指尖瞬间蔓延至全身。
苏媚烟霍然起身,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石门上,用尽全力去倾听。
在石脉最深、最沉的核心处,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回应。
“嗯。”
那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仿佛一个人在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后,终于可以安心睡去。
随即,万籁俱寂。
那支撑着幽都最后一点生机的脉搏,彻底归于虚无。
苏媚烟缓缓闭上眼睛这一停,不是终结,而是为了积蓄力量,等待一个更遥远、更盛大的回应。
风起了,那枚悬于古道尽头的断铃残舌,在失去共鸣的瞬间,仿佛完成了使命,无声地坠落在地,碎成了齑粉。
唯有一缕比发丝还细的金线,从粉末中飘起,随风而来,最终轻柔地缠绕在了新陵门的铜环之上,宛如一道不肯断绝的心脉,固执地延伸向门外的世界。
夜,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
连风都仿佛凝固了,幽都的空气在一瞬间变得滞重而锋利,像是暴雪来临前,天地间那短暂却令人窒息的宁静。
那门环上的金丝,也在这死寂中,停止了最后的一丝微光,彻底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