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网络的监测情况?”雷克斯转向另一位负责人。
“报告将军,之前的异常数据流和‘深渊低语’已完全消失。但是……”网络监测负责人面露难色,“我们在全球互联网的一些边缘节点、历史存档数据库的深层,发现了一些……‘沉淀物’。”
“沉淀物?”
“是的,像是洪水过后留下的淤泥。是一些结构极其复杂、但完全静止的数据碎片。它们不具备任何活性,不传播,不执行,但其编码方式与之前‘钥匙’活动的数据特征有微弱的相似性。我们暂时称之为‘信息尘埃’。”
“威胁等级?”
“目前评估为零。它们就像石头一样‘死寂’。但它们的来源和存在的意义……完全未知。我们无法判断这是系统崩溃时散落的残渣,还是……某种形式的‘信息孢子’。”
“孢子……”雷克斯重复着这个词,眼神锐利起来。胜利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忧虑。敌人或许并未被消灭,只是化整为零,以一种更隐蔽、更潜在的方式潜伏了下来?或者,这些“尘埃”只是无意义的残骸?
会议在沉重的气氛中结束。没有答案,只有更多、更令人不安的问题。
随后几天,基地如同一台上紧了发条却迷失了方向的机器,在巨大的惯性下运转着。数据分析陷入了泥潭,对“钥匙”的探测毫无进展,对那些“信息尘埃”的研究也一筹莫展。外界的压力开始透过层层屏蔽渗透进来。有政客和媒体开始质疑“摇篮”基地行动的透明度,要求共享所有数据,甚至要求解散这个“危险且不受控”的机构。雷克斯将军承受着内外交困的巨大压力,但他以钢铁般的意志坚守着,他知道,真正的危机或许才刚刚开始。
何婉卿又一次站在了那个寂静的观测平台。星空依旧,但那种曾经无处不在的“被注视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源于宇宙本身巨大沉默的孤独。这胜利,仿佛只是按下了一个暂停键,将一场宏大戏剧的第一幕强行中止。幕布暂时落下,观众席上欢声雷动,但舞台后的黑暗里,谁知道正在酝酿着怎样的第二幕?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他们赢得了一场战斗,却仿佛输掉了对战争本身的理解。敌人展现出的冰山一角,其下隐藏的庞然巨物,已远超人类文明的认知范畴。
这时,她的个人通讯器发出了急促的蜂鸣,是最高优先级的通讯请求,来自雷克斯将军的直线。
“何博士,立刻到指挥中心。”将军的声音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
“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钥匙’表面的‘信息壁垒’……刚刚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局部的扰动。能量读数有了一丝几乎无法探测的波动,持续时间不足千分之一秒,但模式……无法解析。”
何婉卿的心猛地一沉。
“还有,”雷克斯的声音更加低沉,“深空监听阵列,在‘钥匙’发生扰动的同时,捕捉到了一个全新的、极其微弱的窄频信号。不是‘深渊低语’,信号源……初步定位在奥尔特云边缘方向。编码方式……未知。”
新的信号?在更遥远的深空?
何婉卿僵在原地,仰望星空。冰冷的星光映在她眼中。寂静被打破了,不是被欢呼,而是被来自宇宙更深处的、一声微不可闻、却足以让灵魂冻结的……敲门声。
胜利的尘埃尚未落定,无声的轰鸣已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