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信标(2 / 2)

信标是诱饵?观察者不可全信?阴影已学会伪装?真正的记录在“静默区”的“回声”?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死亡“哨兵”的最后警告,与“信标”和共生体所指引的方向,形成了截然相反的对立!到底该相信谁?

门外的马克,在同步被打断后,发出了混合着困惑和残余渴望的低吼。控制室内的“信标”光芒也逐渐稳定下来,但那种危险的信息波动并未完全平息,仿佛在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次尝试。

何婉卿低头看着手中依旧散发着幽光的棱柱体,感觉它重若千钧。她不仅拿到了一个可能至关重要的钥匙,也拿起了一个可能将她和马克拖入更深深渊的诅咒。

而脚下,那些沉默的干尸,用他们最后的死亡讯息,将原本就迷雾重重的航程,引向了更加扑朔迷离的方向。

控制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应急红灯无声闪烁,将何婉卿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扭曲。脑海中信息过载的刺痛感逐渐消退,但那股冰冷的绝望感和哨兵最后警告带来的彻骨寒意,却沉淀了下来,比任何物理上的创伤都更令人窒息。

她缓缓松开了握着棱柱体的手。令人意外的是,这次手指轻易地脱离了接触,那股束缚感消失了。幽蓝色的“信标”依旧静静躺在控制台上,光芒流转,仿佛刚才那场险些引发灾难的同步从未发生。但它内部蕴含的恐怖信息,以及它作为“诱饵”的可能性,让何婉卿再也不敢轻视这小小的物体。

门外的撞击声和低吼也停止了。通讯器里一片静默,马克(或者说他体内的存在)似乎也在消化刚才的变故和那股突如其来的干扰信号。

信任的基石,在这一刻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何婉卿首先确认控制室的舱门锁死,然后迅速检查了一下那几具干尸,尤其是手臂指向维护面板的那一具。除了那个已经失效的微型信标发射器,再无其他发现。这些“哨兵”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设下了这个警告,显然是对“信标”和“观察者”抱有极深的怀疑。

她走到主控制台前,尝试操作。紧急电源供应有限,大部分功能依旧失效,但她成功调取到了中继站最后一段时间的核心日志摘要——仅仅是摘要,因为完整日志似乎被某种力量大规模擦除或破坏了。

日志碎片显示,大约在标准历数十年前,中继站接收到一段来自“遗忘川”深处、源点不明的极端异常引力波信号(与环带遗迹的毁灭信号特征有部分相似,但规模小得多)。之后,站内人员报告出现集体幻觉、精神紊乱,并检测到无法解释的“信息污染”扩散。他们似乎尝试启动某种隔离协议,并向外发送了最高级别的警告信息(但显然未能成功发出)。日志的最后记录,是站长下令激活“最终措施”——很可能就是指那个微型警告信标——然后记录便中断了。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这个中继站的毁灭,并非因为资源耗尽或设备老化,而是遭遇了某种与“熵寂之影”相关的、小规模的信息层面攻击。而“信标”,很可能是在此期间或更早之前,就被放置在这里的,其目的成谜。

“婉卿……”通讯器里终于再次传来了马克的声音,这一次,疲惫和困惑占据了主导,“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感觉到……很多声音……很多画面……然后突然中断了……还有……那个警告……”

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他自己了。似乎同步过程的打断,也让共生体对他的控制力暂时减弱了。

“马克,你先报告你的状态。”何婉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冷静地反问,她需要确认说话的对象到底是谁。

“我……我感觉好多了……那个东西……它好像安静下来了……但很‘焦躁’……”马克努力描述着自己的感受,“它非常想拿到‘信标’,认为那是关键。但那个警告……‘诱饵’……‘伪装’……是什么意思?我们该相信谁?”

何婉卿沉默了片刻。她将哨兵警告的大致内容和日志碎片的信息告诉了他,但没有提及“信标”试图同步时感受到的那些具体信息碎片和绝望情绪。

“……所以,有两种可能。”何婉卿分析道,更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第一种,‘信标’和你的‘共生体’是真实的,它们确实是‘火种计划’的残存者,试图对抗‘熵寂之影’。而这里的哨兵,可能是在遭受攻击后产生了误判,或者被‘阴影’误导,留下了错误的警告。第二种可能,哨兵的警告是真的。‘信标’和‘共生体’本身可能就是陷阱,是‘阴影’用来引诱像我们这样的幸存者前往‘起源井’的诱饵。”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令人不寒而栗。选择错误,就意味着万劫不复。

“我……我不知道……”马克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迷茫,“如果它是诱饵……为什么它要帮助我们从环带逃生?如果它是真的……为什么那些哨兵会用生命来警告我们?”

这也是何婉卿无法回答的问题。真相被包裹在层层迷雾和相互矛盾的线索之中。

“我们现在怎么办?”马克问道,语气无助。

何婉卿看着控制台上的“信标”。将其留在这里,显然不行。无论是关键钥匙还是致命诱饵,它都蕴含着至关重要的信息。带走它,则意味着将未知的危险带在身边。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她从一个工具包里取出一个专门用于隔离高敏感性或危险物品的铅复合存储盒,小心翼翼地将幽蓝色的棱柱体放入其中,合上盖子,并启动了内置的弱能量屏蔽场。虽然不知道这对“信标”是否有用,但至少是一种姿态和预防。

“我们带走它。”何婉卿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和决断,“但绝不完全信任它,或者你体内的存在。我们必须找到那个‘静默区’和‘回声’,验证哨兵警告的真伪。”

“‘静默区’?‘回声’?那是什么?在哪里?”马克问。

“不知道。这可能是我们下一步需要破解的谜题。”何婉卿回答,“首先,我们需要离开这里,修复飞船,补充物资。这个中继站已经没有任何价值,除了……死亡和警告。”

她开始尝试寻找手动开启舱门的方法,或者寻找其他出口。控制室应该有维护通道通往其他区域。

经过一番搜寻,她在控制台后方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检修通道入口。通道狭窄,布满灰尘,但可以通往生活区和物资储备库。

几个小时后,何婉卿和马克汇合了。马克的状态稳定了许多,但眼神中多了几分沉重和疏离。他们从中继站的物资储备库中找到了急需的能量电池、备用零件和一些未受污染的水和食物合成原料。虽然数量不多,但足以让他们的飞船恢复部分状态,支撑他们前往下一个可能的地点。

他们没有再交流关于“信标”和警告的事情,但一种无形的隔阂和警惕已经产生。何婉卿将存储盒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装备带上,而马克则下意识地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重新回到飞船上,关闭气闸,脱离中继站。看着那个锈迹斑斑的金属构造物再次变成星海中的一个渺小光点,两人都松了口气,但心情却无比沉重。

飞船再次启航,目标不再是明确的“起源井”,而是先要寻找一个名为“静默区”的未知地域和叫做“回声”的线索。

航向依旧指向银河系的荒芜边缘,但前路却因一份来自亡者的警告,而变得更加诡谲莫测。信任已成奢侈品,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而那个被隔绝在铅盒中的“信标”,如同一个沉默的同行者,在黑暗中,继续散发着幽蓝的光芒,低语着无人能懂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