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说人生是否是梦(1 / 2)

拉帝奥和砂金尚未离开,观景车厢内还残留着先前关于匹诺康尼,八音盒密文,狼人杀卡牌以及那场暗含深意的礼物交换所带来的微妙氛围。

星海的光芒依旧温柔地流淌,却似乎无法驱散某个角落悄然弥漫的低沉。

墨徊似乎终于玩累了。

他不再用意念在空中勾勒那些荒诞又充满生命力的涂鸦,那些由纯粹精神能量构成的,闪烁几下便消失的笑脸、扭曲的茶杯或是跃动的光点都沉寂下来。

他像一只耗尽了电量的精致玩偶,蜷缩在宽大的沙发深处,那条细长的、尾尖带着黑色三角形的尾巴也无精打采地耷拉在沙发边缘。

就在这短暂的安静中,他忽然抬起了头,红色的眼眸望向舷窗外那片梦幻迷离、越来越近的星域,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孩童般纯粹的困惑,却又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呐……”

“下一站是匹诺康尼,而我,刚好有一个问题?”

拉帝奥率先看了过来。

墨徊歪了歪头,刘海滑落遮住了一点眉眼。

“人生……是否就是一场永远无法真正醒来的梦呢?”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星海,落向某个虚无的深处,“而这场梦的名字,就叫做……真实。”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形而上的疑问,让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列车组的成员们齐齐看向他,脸上浮现出不同程度的担忧和困惑。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

姬子放下咖啡杯,眼神温柔而关切地落在墨徊身上。

三月七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却又觉得不合时宜,最终只是担忧地抿紧了唇。

星则直接坐到了墨徊沙发的扶手上,试图看清他低垂的脸庞。

丹恒抱着双臂,沉默地注视着,眼神锐利如昔,却多了一丝探究。

连帕姆都停下了整理吧台的动作,担忧地“帕?”了一声。

砂金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丝玩味,他倚在吧台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墨徊的状态和众人的反应。

拉帝奥的反应则截然不同。

他那双锐利的、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的眼眸瞬间锁定了墨徊。

他合上手中厚重的书籍,发出轻微的“啪”一声。

短暂的沉默后,他开口了,声音沉稳而理性,带着学者特有的剖析感。

“一个经典的哲学困境,墨徊。”

拉帝奥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庄周梦蝶……无数先贤试图戳破这层名为真实的帷幕。”

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定在墨徊的沙发前,居高临下,目光却并非压迫,而是带着一种审视真理般的专注。

“但你的问题,预设了一个前提:存在一个醒来后的状态,一个所谓的绝对真实。”

“这个前提本身,就值得怀疑。”

拉帝奥条理清晰地分析着,“我们感知世界,依赖于我们的感官和认知结构。”

“我们所理解的真实,本身就是大脑对内外刺激进行复杂运算和解读后的产物。”

“无论是梦中的感知,还是所谓的清醒感知,本质上都是神经活动的不同模式。”

他顿了顿,看着墨徊蜷缩的身影。

“所以,追问真实本身是否是梦,或许意义有限。”

“关键在于,这个梦——你称之为真实的体验——是否具有内在的一致性、逻辑性,是否能被他人验证和共享?”

“它能否提供你生存、思考、感受的基础?”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无论它是否是一场无法醒来的梦,它就是我们存在的唯一可认知的现实。”

拉帝奥的剖析理性而冰冷,像一把手术刀试图剥离情感的迷雾,直指问题的核心。

然而,这似乎并未能完全安抚墨徊内心的波澜。

听完拉帝奥的话,墨徊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

他只是更深的将自己埋进了沙发里,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幼兽。

那条无精打采的尾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无声地、灵活地攀上了他自己的腰肢,然后向上,缠绕,最终像一条冰冷的黑色小蛇,轻轻圈住了他纤细的脖颈。

他将脸完全埋进了沙发松软的靠枕里,只露出头顶那一对小小的、黑色的三角形尖角。

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来,微弱却清晰。

“……挺好……也罢……”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略微疲惫的的感觉,“反正……哪一边对我来说……都是真实。”

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冰针,刺破了车厢里试图维持的平静。

它透露出一种深沉的孤独和割裂感——无论“梦”还是“醒”,无论“异界”还是“星穹”,对他而言,似乎都带着无法消弭的疏离感。

“啪!”

“哎呀!”

一声清脆的响声。

拉帝奥毫不客气地用手中厚重的硬皮书脊,不轻不重地敲在了墨徊露在枕头外的后脑勺上——动作精准地避开了那对脆弱的小角——他早已熟能生巧。

“怎么?”

拉帝奥的声音带着一种严厉的关切,或者说是一种“怒其不争”的训斥,“你现在已经累到连自己最基本的定位都搞不清了?被那些记忆世界的碎片冲昏了头脑?还是其他的东西?”

“总不能是离匹诺康尼越来越近,忆质引起了脑子想七想八吧?”

墨徊埋在枕头里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拉帝奥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笃定。

“听着。”

“无论你口中的世界是真是假,是虚是实——”

“这一刻,你在这里,呼吸着,蜷缩着,说着这些让人头疼的傻话,在我们这些人眼前——姬子、瓦尔特、三月七、星、丹恒、帕姆、甚至我和砂金——”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无可辩驳的真实!”

他环视了一圈车厢内每一个注视墨徊的人。

“这点,如果你觉得动摇,觉得模糊,觉得无法确认——”

拉帝奥的目光重新钉在墨徊的后脑勺上,语气斩钉截铁。

“可以反复地、随时地向我们确认!”

“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耳朵听,用你那条麻烦的尾巴去感知!我们就在这里!”

“对啊!!”

三月七像是被点醒了,立刻大声附和,粉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急切和一丝被墨徊的低落传染的委屈。

“墨徊!你之前不是还告诉我们,世界就是因为我们的体验才真实的吗?”

“你自己怎么先动摇啦?!”

“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那个跟星一起画煎饼果子、往垃圾桶上贴画的欢脱家伙哪去了?”

埋在枕头里的墨徊,身体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闷闷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委屈和迷茫。

“我只是……很开心……又不太开心……”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分辨自己混乱的情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砂金适时地插了进来,他走到沙发旁,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埋在枕头里的墨徊尽量平齐。

他脸上惯常的玩世不恭收敛了一些,带着一种难得的,近乎兄长般的温和审视。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