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他说倘若我还记得(1 / 2)

盗火行者消失后留下的死寂,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

奥赫玛生命花园那充满生机的柔和光晕,此刻仿佛都蒙上了一层冰冷的阴影。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小奇美拉们早已吓得躲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晶簇无声的能量脉动,以及在场众人沉重的心跳和呼吸声。

白厄背靠着冰冷的晶簇,身体微微颤抖,手中那封被攥得皱巴巴的第五封信,此刻仿佛有千钧之重。

冰蓝色的眼眸里,惊涛骇浪尚未平息,震惊、恐惧、愤怒、茫然……无数情绪如同破碎的冰片,在瞳孔深处疯狂旋转、碰撞。

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却写满绝望风霜的脸庞,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信……”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说……信里的问题是提示……”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勉强撬开了凝固的氛围。

阿格莱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虽然目不能视,但周身环绕的、如同神经网络般精密延伸的金色丝线,却比任何眼睛都更敏锐地捕捉着场中每一个人的情绪波动——

白厄的混乱与恐惧,万敌的沉重与困惑,遐蝶的惊悸与警惕,缇宝的茫然与关切,风堇的担忧与温柔……这一切都清晰地映射在她的“心网”之中。

她转向白厄,声音带着一种强装的,又或是领袖应有的沉稳。

“白厄,把你收到的信,都拿出来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需要知道,那个‘小墨’……或者说,写信的人,到底留下了什么信息。”

“这或许是破解眼前迷局的关键。”

白厄仿佛被惊醒。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心绪,动作有些僵硬地从怀中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另外四封信。

加上手中被攥皱的第五封,一共五封。

每一封信都被他折叠得整整齐齐,纸张的边缘因为反复的摩挲而有些起毛泛黄,显露出主人对它们的珍视。

他没有避讳,将五封信摊开在自己面前的一块平坦晶石上。

风堇见状,立刻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几片散发着安神清香的叶片,轻轻放在晶石旁边,希望能稍微安抚白厄紧绷的神经。

她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青绿色的眼眸里满是关切。

万敌的身躯向前挪了一步,他双手抱臂,眉头紧锁,如同磐石般站在白厄侧后方,既是无声的支持,也带着护卫的意味。

他坦率的目光扫过那些信,最后落在白厄身上:“白厄,别慌。”

“不管那鬼东西是什么,有我们在。”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悬锋城王储特有的担当和直率,没有丝毫高高在上的姿态。

遐蝶则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体态轻盈,如同随时准备振翅飞离的蝶。

她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尚未完全褪去,双手下意识地交叠在身前,指尖微微蜷缩。

她不能随意触碰他人,这既是天赋也是诅咒,此刻更让她在这种极度紧张的氛围中感到一种孤立无援的脆弱。

她的目光在信件和白厄之间游移,充满了警惕和深深的忧虑。

缇宝安静地站在阿格莱雅腿边,脸上的恐惧已经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乎年龄的凝重和沉思。

澄澈的眼眸仔细地观察着白厄拿出的信件,以及白厄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观测。

白厄没有立刻说话,他再次拿起第五封信,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抚平了那些褶皱。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信件结尾处,那个看似荒谬却让盗火行者称之为“提示”的问题:

“……倘若……你的存在,在别人眼里看来,只是一个游戏里的数据?”

“在他们眼中,你是冰冷冷的,由代码构成,没有真实的生命和情感,只是虚假世界里的一个存在……对此,你会怎么想?”

“会觉得愤怒、悲哀,还是……无所谓?”

结合盗火行者那破碎的话语——“一切……在重复……轮回……”、“小心观众……”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白厄的心脏!

他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被玩弄的愤怒,声音因激动而拔高:

“轮回……观众……数据……”

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将这几个词串联起来,“盗火行者……他是不是在说……我们……我们就像游戏里的角色?!每一次‘轮回’,就是一次新的……存档?而他……”

白厄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指向盗火行者消失的方向,“……他是上一个存档……或者更早存档里……失败的我?!所以他经历过……而我们……”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们只是……一个新开始?一个被重置、被抹去痛苦记忆的新存档?!”

这个猜想太过惊悚,太过颠覆!

万敌瞳孔猛地一缩,拳头瞬间握紧,发出骨节摩擦的轻响:“荒谬!”

他低吼道,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他也许无法理解或是赞同世界是个“游戏”“存档”这些概念,但“轮回”和“重置”本身蕴含的恐怖,足以触动他。

遐蝶脸色煞白,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

她看着白厄痛苦的表情,又联想到自身不能触碰他人的“异常”,一种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如果……如果能轻易地抹去一个人的记忆……那么……”

她的声音带着惊恐的颤音,“……我们,会不会也有被抹去的记忆?”

“我们……真的是第一次经历这一切吗?”

她感觉脚下的土地都变得虚幻起来。

风堇作为医师,最担忧的是白厄此刻的状态。

他那张俊美的脸此刻惨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而不稳。

她立刻上前一步,但依旧保持着安全距离,声音带着医者的温柔和安抚:“白厄阁下,深呼吸!别让恐惧吞噬你!”

“无论真相如何,此刻的我们,此刻的感受,都是真实的!就像……”她想起了信中的话。

“……就像信里说的,花香、雪景、星河……这些体验不会因为被看作数据就失去真实!”

她试图用写信人的话来稳定白厄的心神。

缇宝仰着小脸,澄澈的眼眸中闪烁着超越年龄的智慧光芒。

稚嫩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起:“小风堇说得对。”

“轮回……”缇宝轻轻吐出这个词,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在解读古老的经文,“轮回并非简单的重复。”

“它更像是……困在巨大琥珀里的飞虫,沿着既定的轨迹徒劳振翅,每一次振翅都看似不同,却永远无法突破那层透明的壁障……直到外力……或者内部的异变,将那琥珀打破。”

她看向白厄,小脸上满是严肃:“小白,那个‘你’说的‘轮回’,可能意味着……我们的世界,我们的命运……被某种无法抗拒的规则或力量,锁在了一个循环里?“

“而那个写信的人问的问题……”她指着信纸,“可能就是……试图让你察觉那层‘壁障’的存在?”

缇宝的分析如同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众人混乱的思绪。

风堇倒吸一口冷气,万敌的眉头拧得更紧,遐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感官不会欺骗我们,花香是香的,雪是冷的,喜悦和悲伤是真实的。”

“轮回……或许存在,但每一次轮回中的‘体验’,都是唯一且真实的。”

“这就像……四季更替,看似重复,但每一片雪花都是新的。”

小小的手轻轻抚摸着身边一株散发着微光的蕨类植物叶片,仿佛在确认“存在”本身。

阿格莱雅通过金线能流感知着众人的情绪波动和话语。

她脸上的凝重如同化不开的寒冰。

白厄的猜想虽然极端,却与盗火行者留下的只言片语惊人地契合。

“观众”、“轮回”、“重置”……

这些词语组合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祂们……出手了……帮忙……我……”

她缓缓重复着盗火行者的话,声音低沉而严肃,“万敌,蝶,你们怎么看这个‘祂们’?是我们所知的泰坦吗?”

万敌眉头拧得更紧,坦率地摇头:“不像,泰坦的意志古老而宏大。”

“祂们不会用‘帮忙’这种词,更不会……留下一个那样的‘白厄’来传递这种……混乱的信息。”

他无法想象翁法罗斯的神会与“游戏”“观众”这种概念有关。

遐蝶也点头附和,冷静下来,脸上带着思索:“我也觉得不是泰坦。”

“更像是……某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来自外面的力量?盗火行者说祂们帮忙了他,是为了让他能告诉我们这些?”

这个推测让她感到更加不安。

被未知的力量介入和“帮助”,本身就是巨大的风险。

“风堇的推测……并非没有可能。”

阿格莱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祂们…无法揣度。”

“但盗火行者状态……确实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锚定在清醒的边缘,才能传递出那些信息。”

她转向白厄的方向,无形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白厄,信中的问题……绝非无的放矢。”

“结合‘观众’的警告……它像一把钥匙,一把试图撬动你认知的钥匙。”

白厄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痛苦的火焰:“撬动认知?让我去思考自己是不是虚假的数据?!这算什么钥匙?!这只会让我更加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