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他说庸与神的冠冕(1 / 2)

(超多字数辩论章,含黑塔螺丝咕姆拉帝奥墨徊,也可skip,写的晕乎乎的了)

(其实是四合一大章)

贝洛伯格的风雪与规划蓝图被暂时抛在脑后,墨徊在列车上整理完自己的思绪以后。

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又回了黑塔空间站。

等待他的不是温暖的讨论,而是黑塔闪烁着“科研狂热”光芒的眼睛,以及拉帝奥那标志性的、仿佛在审视“宇宙级小白鼠”的锐利目光。

研究室内,各种精密的仪器嗡嗡作响,能量流在透明管道中穿梭,映照得室内一片冷调的蓝光。

墨徊此刻正坐在一个特制的分析椅上,头顶的犄角和身后的尾巴被连接着数条闪烁着微光的能量传感线。

他脸上带着点生无可恋的表情,白皙的脸颊却因方才黑塔毫不客气的“研究”而透着一层明显的红晕。

“喂!说了别乱摸尾巴和角啊!很敏感的!!”

墨徊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抗议,试图躲开黑塔人偶那带着纯粹探究意味、再次伸向尾巴根部的手指。

尾巴尖紧张地绷直,试图蜷缩起来,却被分析椅温柔的固定装置限制着。

“闭嘴!臭小子!”

黑塔的语气理直气壮,带着科学家特有的、对研究对象感受的一点点漠视。

“这是对你力量解封后非人生理特征的必要观察!”

“敏感度是评估神经链接与能量回路效率的关键参数!忍着点!”

“别像个未经世事的实验体一样扭捏!再干扰数据采集,我不介意让真理用他的方式让你保持安静!”

一旁的拉帝奥教授,正姿态优雅地倚靠着操作台,翻阅着他那本厚重得足以作为钝器的硬壳书籍。

闻言,他的目光冷淡地扫过正在“受刑”的墨徊,对于黑塔这种粗暴直接的研究方式。

他几不可查地流露出一丝“有辱斯文”的不赞同,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混乱场面的漠然。

或许是觉得黑塔的“物理刺激法”过于低效且聒噪,又或许是被眼前这“非人”存在与“人偶”身份之间的张力所触动,拉帝奥“啪”地一声合上了手中的书。

那清脆的响声在充斥着仪器嗡鸣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成功吸引了墨徊试图与黑塔“魔爪”抗争的注意力。

拉帝奥的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投向墨徊,抛出了一个与他此刻处境似乎毫不相干,却又直指核心的哲学问题,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

“墨徊,你,如何看待庸人与天才?”

这问题来得突兀,像一颗投入粘稠液体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研究室内那种单方面的“压迫”氛围。

墨徊正努力把自己的尾巴从黑塔的数据采集中“拯救”出来,闻言,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那抹因窘迫而产生的红晕似乎淡去,被一种更深沉的思索神色取代。

他暂时忘记了尾巴的敏感,也忽略了黑塔还在记录他基础生理数据的事实。

他微微歪头,黑色的发丝随着动作轻晃,脑后的辫子像尾巴一样垂落在椅背上,红色的瞳孔带着点玩味,反问道。

“你问我?”

他指了指自己——这个正被研究着非人特征、身为欢愉令使、本质复杂难明的存在。

又指了指拉帝奥——这位以智慧与毒舌闻名,致力于驱逐“愚昧”的博识学会学者。

“那就要先看看,在你心中,是如何为庸人与天才划下那条界限的了。”

他的语速平缓,没有了之前的跳脱,反而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什么是庸人?”

“什么又是天才?”

墨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拉帝奥,投向某个更遥远的、关于定义本质的领域。

“如果,庸人仅仅是一个标签,贴在那些未曾、或者无法在某个被主流价值高度认可的领域里,展现出所谓卓越才能的个体身上……”

他顿了顿。

“那么,在我看来,”墨徊的声音清晰而肯定,“所谓的庸人,恰恰是在人开始给自己贴上平庸这个定义的时候,才真正出现的。”

拉帝奥的眉峰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没有出声打断,只是那审视的目光变得更加专注。

墨徊继续阐述,他的思维如同他笔下的线条,流畅而精准。

“当一个生命,开始用外界单一的标准——无论是知识的多寡,技能的娴熟,财富的积累还是地位的显赫……”

“来框定自己,并在对比中得出我不如人,我是平庸的结论时,他就在内心亲手铸造了庸人的牢笼。”

“这个标签,本质上是一种自我设限,是对自身无限可能性的否定和放弃。”

他轻轻摆动了一下尾巴,传感线随之发出微光,仿佛在为他话语中的力量做着注脚。

“而天才呢?”

墨徊话锋一转,“如果天才是另一个标签,贴在那些恰好符合了某个时代、某个领域特定需求,并将其能力发挥到某种极致的人身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通透,甚至带着点淡淡嘲讽的笑意。

“那么,这个标签同样是一种局限。”

“它将一个鲜活、复杂、多面的生命,压缩成了一个扁平的,嗯……仅供仰视或比较的……符号。”

“被冠以天才之人,或许在一条狭窄的路径上走到了众人前方,但他可能在其他更广阔的生命维度上,幼稚得如同婴孩,匮乏得如同荒漠。”

拉帝奥冷哼了一声。

“哼,诡辩。”

“试图用相对主义消解一切价值判断吗?”

但他的眼神中,批判之外,更多是探究,仿佛在评估这套理论的结构与韧性。

墨徊毫不在意那声冷哼,他摇了摇头,尾巴尖无意识地在有限范围内画着圈。

“并非消解,教授。”

“我只是在描述一种……现象。”

他的语气变得平和,金色的光点在眼眸中起伏一瞬。

“人类,或者说,拥有自我意识的智慧生命,似乎天生就需要标签来理解世界,定位自身。”

“这本身无可厚非。”

“但问题在于,我们常常忘记了,标签是为了辅助理解,而非定义本质。”

“当我们把庸人或天才这样的标签内化,当成自我认知的基石时,我们就失去了生命的流动性,成为了概念的……呵,奴隶。”

他望向拉帝奥,红色的眼眸清澈见底。

“你问我如何看待?”

“我认为,无论是急于给自己贴上平庸的标签而放弃追寻,还是执着于天才的光环而忽略了更完整的生活,本质上都是一种……迷失。”

“生命的价值,难道仅仅在于是否站在了某条预设跑道的领奖台上吗?”

研究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仪器仍在不知疲倦地运行,记录着墨徊身体的各种数据,却无法记录他此刻思想的光芒。

拉帝奥沉默了片刻,那冰冷的面神色似乎也柔和了些许。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先前那尖锐的批判性悄然褪去,代之以一种更深沉的思辨。

“你的观点,充满了主观的……洞察力。”

他罕见地用了这样一个偏向肯定的词汇,“你试图解构的是标签本身,以及标签背后那种僵化的认知模式。”

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如炬:“但你是否想过,对平庸的恐惧,对卓越的追求,本身也是驱动文明前进的重要动力之一?”

“如果没有这种区分和比较,知识的边界如何拓展?技术的壁垒如何突破?”

墨徊抬头看天花板:“我从未否定追求本身的价值,教授。”

“我质疑的是,将追求异化为标签崇拜的过程。”

他的眼神聚焦在天花板上:“当一个人因为害怕平庸而痛苦,或因被誉为天才而自傲时,他已经被标签所……圈禁。”

“真正的动力,应源于内在的好奇、热爱与责任感,而不是对外部评价的恐惧或贪婪。”

他轻轻蹭了蹭连接着传感线的犄角,动作带着点自嘲。

“就像我这对角和尾巴,在黑塔女士看来,是珍贵的研究样本,可以贴上非人特征、能量导体等各种标签。”

“但对我而言,它们只是我的一部分,既不必为此自卑,也无需因此自傲。”

“它们存在,仅此而已。”

拉帝奥深深地看了墨徊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人形的外壳,直视其思想的核心。

半晌,他才用一种近乎喃喃自语的音量说道。

“追寻智识的道路……有时看似清晰明确,遵循着逻辑与实证……”

“有时却又如同迷雾,充满了非理性的灵感与难以言传的顿悟。”

“它既符合某种深层的规则,又时常展现出荒谬的表象……”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哲学家般的困惑与敬畏。

“世界本身,或许就是一个既遵循严密规则,又充斥着无理性荒诞的矛盾结合体。”

“而试图用单一标签去定义其中的人……确实显得傲慢而片面了。”

墨徊听着拉帝奥这近乎反思的低语,红色的眼眸瞬间瞪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忍不住凑近了一点,差点扯到传感线,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奇。

“嘶——!教授,您没事吧?不会是从我这些歪理……呃,是独特的见解里,受到了什么刺…呃…启发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拉帝奥,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这可不像是您平时会认同的观点啊?”

回答墨徊的,是拉帝奥面无表情地、再次抄起那本厚重的硬壳书。

动作快、准、稳——

“啪!”

“嗷!”

一声闷响,特意避开了犄角和传感线,不轻不重地拍在了墨徊的额头上。

“专注你的被研究状态!少用你那欢愉的逻辑污染严肃的思辨!”

拉帝奥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但若仔细听,似乎能察觉到一丝被说中心事般的恼羞成怒。

或许只是错觉。

而就在墨徊捂着额头龇牙咧嘴,拉帝奥试图重整旗鼓维持权威的当口……

一直专注于“数据采集”的黑塔,趁着两人思想交锋的间隙,终于找到了机会,再次伸出了她的“魔爪”——

这一次,目标极其精准,力道十足地捏住了墨徊尾巴末端那个小巧的、三角形的、神经分布最为密集的黑色尾尖!

还用力揉搓了一下!

“嗷——!!!”

好痛!!

墨徊的惨叫声瞬间冲破天花板,尾巴像被踩到的弹簧般猛地竖直弹起,强大的力量甚至让固定装置都发出了抗议的嗡鸣。

他整个人几乎从分析椅上弹射起来。

“黑塔!!!”

“你够了!!!”

而黑塔,则完全无视了他的暴跳如雷,眼眸里只有发现新数据点的狂热光芒,一边飞快地在虚拟屏幕上记录着,一边用毫无波澜的语调陈述。

“嗯……尾尖受刺激,神经脉冲强度达到阈值上限,伴随局部能量场轻微紊乱……证实其为超敏感知器官,兼具能量调节功能。”

“有趣,非常有趣!这结构效率远超常规生物设计!”

看着黑塔那副“得偿所愿”的科研狂人模样,再看看拉帝奥一副“非礼勿视”重新翻开书本的姿态,墨徊轻轻揉着仿佛还在过电的尾巴尖,悲愤交加。

这空间站的“学术”环境,简直要命!

他无比怀念贝洛伯格那些只需要考虑城市规划,而不用考虑自身部件被研究的单纯日子了。

拉帝奥那本书拍在额头上的触感还在,尾巴也痛痛的。

墨徊揉着微红的皮肤,龇牙咧嘴,但红色的眼眸里却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

黑塔对尾巴尖的“突袭”带来的生理性战栗尚未完全平息,可思想的弦已被拉帝奥的问题彻底拨动。

“污染?”

墨徊放下手,歪着头看向拉帝奥,语气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无辜,尾巴却危险地、缓缓地在有限空间内左右摆动,像一只思考着如何反击的猫。

他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教授,您将不同于您固有认知的观点,统称为污染吗?”

“这是否本身……就是一种对智识边界的自我设限?”

拉帝奥目光锐利如刀,“偷换概念。”

“我批判的是你解构价值标准后可能导向的虚无,而非观点本身。”

“若按你所言,一切标签皆是牢笼,那么努力、卓越、进步这些概念是否也该被摒弃?”

“社会岂非退回原始混沌?”

“啊哈!”

墨徊仿佛就等着这句话,他身体微微前倾,尽管被传感线束缚,却给人一种蓄势待发的感觉。

“看,您立刻就将摒弃标签与回归混沌划上了等号。”

“这不正印证了我的观点吗?”

“我们太习惯于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了。”

他的语速加快,带着特有的抓住逻辑漏洞时的兴奋。

“我说标签是牢笼,并非说要砸碎所有衡量标准,而是说,我们不应该被这些标准定义,更不应该因不符合某些标准而自我否定。”

“一个园丁,精心培育出一片独一无二的花园,他可能不懂您书中的微积分,在您的智识标尺下或许平庸……”

“但在他自己的领域,他的专注、他的热爱、他与生命对话的能力,难道不是一种天才的体现?”

“反过来,”墨徊手指轻轻敲击着分析椅的扶手,“一个在某个学科走到极致,被誉为天才的学者,若他因此蔑视园丁的劳作,无法感受花朵的美丽,甚至在生活的基本情感上苍白无力。”

“那么在他所蔑视的那个广阔维度里,他难道不正是个庸人?”

拉帝奥冷哼一声:“强词夺理。”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园丁的技艺亦可被量化、被学习、被超越,自有其领域内的卓越标准。”

“你所赞美的,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卓越,而非消解卓越本身。”

“是吗?”墨徊的红眸亮得惊人,“那么请问教授,您如何量化一位母亲对孩子无条件的爱?”

“如何评估一个陌生人在雪夜递给流浪者一杯热咖啡时,内心闪过的善意光辉?”

“这些无法被纳入您那本厚重典籍、无法被精确测量的卓越,难道就因为不符合某种标准,就不存在价值了吗?”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您看,我们总是试图用有限的、可量化的尺子,去丈量无限复杂的人性。”

可人性是深渊。

可人性是穹天。

没有上限也没有下限。

如何衡量。

“然后,丈量不到的,便轻易地贴上无意义或平庸的标签。”

“这难道不是一种……思想上的傲慢与懒惰?”

拉帝奥沉默了。

他抱着手臂,微微偏向一侧,像是在审视一个极其复杂、却又无法立刻驳倒的公式。

研究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只有仪器记录着墨徊因激动而略微提升的能量读数。

过了好一会儿,拉帝奥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少了几分交锋的锐气,多了几分哲思的沉凝。

“所以,你的核心在于……反对的是标签所带来的固化认知和价值霸权。”

“你并非否定个体在特定路径上攀登的意义,而是反对将这条路径视为唯一,并以此路径上的位置来裁定生命的全部价值。”

墨徊的眼睛弯了起来,像两轮红色的月牙:“接近了,教授。”

“我更想说的是,生命本身,就是最伟大的天才,也是最普通的庸人。”

这个结论让拉帝奥微微一怔。

墨徊继续解释道,语气变得平和而深远。

“每一个生命诞生,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蕴含无限可能的奇迹,从这个角度说,谁不是天才?”

“但同时,我们每个人又都受限于自身的认知,或是时代、环境,在浩瀚宇宙和漫长历史中,谁不是渺小如尘的庸人?”

“承认自己是庸人,并非自我贬低,而是认清自身在宏大叙事中的位置,获得一种清醒的谦卑。”

“意识到自己是天才,也非狂妄自大,而是看见自身内在的无限潜能,生发出一份珍贵的自信。”

他的尾巴轻轻垂落,不再紧绷,仿佛随着他的话语进入了某种宁静的状态。

“庸人与天才,本就是我们生命一体两面的属性。”

“执着于摆脱庸人的标签,或许会陷入焦虑和盲目追逐。”

“沉迷于天才的幻象,则容易走向偏执和脱离大地。”

“唯有同时接纳这两者,我们才能更完整地理解自己,既不妄自菲薄,也不目空一切。”

拉帝奥静静地听着,那本厚重的书被他单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书脊上敲击。

他似乎在消化墨徊这番话。

这位一直以驱逐“庸碌”为己任的学者,此刻如此清晰地面对“庸人”这个概念可能蕴含的另一重意义。

“……有趣的视角。”

拉帝奥最终承认,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慨,“将庸人从贬义的泥沼中拉出,赋予其一种存在论的根基意味……而天才则从神坛降落,成为一种内在的而非比较性的潜能。”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聚焦在墨徊身上,这一次,少了审视,多了探究。

“按照你的逻辑,我毕生致力于用知识照亮愚昧,算是什么?”

“一种对自身庸人属性的反抗,还是对内在天才潜能的发掘?”

墨徊笑了起来,那笑容纯粹而明亮,仿佛驱散了研究室内所有的冷光。

“教授,那只是‘你’的选择啊。”

“是你在认清生命本质——既是庸人也是天才后,依然选择走上的一条道路。”

“这条道路本身,无所谓庸常或卓越,它只是你生命力的表达,是你与这个世界互动的方式。”

“重要的是,你在行走时,内心是充盈的,是自由的,是没有被我应该成为天才或我注定是个庸人这样的念头所束缚的。”

拉帝奥久久没有说话。他站在那里,像一尊思考者的雕塑。

仪器依旧在运行,黑似乎对这场哲学辩论毫无兴趣,又开始偷偷记录墨徊放松状态下尾巴的自然摆动频率。

良久,拉帝奥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用一种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或许……愚昧的另一种形式,正是对标签本身的迷信与执着……”

这一次,墨徊没有再用夸张的语气去调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