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航行总是格外安静,只有设备低沉的运行嗡鸣和资料面板流淌过的、如同星河般的数据微光。
墨徊没有待在观景车厢他常驻的那个沙发,而是罕见地坐在了智库一角的地垫上,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仿佛这坚实的触感能让他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一些。
丹恒就在不远处,盘腿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
两个人并排而坐,各自保持安静。
但丹恒那双眼眸时不时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瞥向角落里那个异常安静的身影。
丹恒知道墨徊刚刚经历了什么——那场深入自身记忆世界的探索,直面最不堪、最痛苦的过去,没有人能轻易从中脱身。
包括他自己,也无法从中脱身。
墨徊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连身后那根细长尾巴都无精打采地耷拉在身侧,只有尾尖偶尔会无意识地、轻轻拍打一下地面,泄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头顶那小巧的黑色恶魔角,在光线下,显得有些突兀。
他的意识深处,并非开会时的喧嚣,而是一片死寂后的、缓慢的复盘与消化。
过去……
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如同被强行撬开的潘多拉魔盒,此刻正清晰地在他脑海中回放。
被利用,被贩卖,被活埋……那冰冷的泥土,窒息的绝望,还有从地底爬出时,啃食着规则与面具的疯狂……
原来,那就是他本能一面的源头,是他饥饿感最原始的形态。
无措。
茫然。
他曾以为自己只是个运气不好的、被卷入异世界的普通人,顶多是被不靠谱的星神“收养”了。
虽然父母从小时候看起来就特别神奇又特别稀里糊涂……
他顶多是也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但日子很和平。
很安静。
如同死水没有起伏。
却没想到,自己的过去如此沉重而黑暗。
那顶属于“鬼王”的冠冕,并非荣耀,而是责任与诅咒。
它意味着他体内流淌着不属于此世的力量,背负着一段他几乎遗忘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因果。
认同。
承担。
在最初的抗拒与茫然之后,一种奇异的平静感开始浮现。
理性在发挥作用,冷静地分析着利弊与必然性。
力量就是力量,无所谓来源。
责任既然存在,逃避只会带来更大的混乱。
责任……也是“我”的一部分。
不是它选择了我,而是我选择了它。
他甚至则对此跃跃欲试。
王冠?
听起来很厉害,意味着更强的力量和更彻底的“占有”与“守护”能力。
感觉自己在害怕,在颤抖,却也慢慢地、尝试着去接纳这份沉重的“真实”。
现在……
思绪转到列车组,转到他在这个世界的“家”,一种截然不同的暖意包裹了他。
在三次元时,他活得何等小心翼翼。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异常”,必须时刻伪装成一个“正常人”。
模仿学习着人类的情感反应,压抑着内心深处那想要将喜欢的一切都“吞噬”“融合”以确保永不分离的黑暗欲望。
他像穿着一件永远不合身、却又不敢脱下的外衣,行走在人群中。
疏离又冷淡,安静又内向,克制又阴暗。
但在这里,在星穹列车……
他不再需要那样过度地伪装和拘束。
他可以自由地、甚至带着点研究心态地去学习、模仿周围人的行为。
姬子的温柔,瓦尔特的沉稳,丹恒的清冷,三月七的活泼,星的抽象……
他们都是极其鲜活的样本,让他体验着“家”的感觉。
和父母的神神秘秘荒诞不经完全不一样。
他将这里,将列车组的每一个人,都真正地、划入了自己的“所有物”范畴。
这种占有欲并非源自恶意,而是他表达归属和珍视的最极端也最真实的方式。
和爸爸一样玩的模拟人生游戏……越来越有趣了,而且越来越沉浸式了……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个念头浮现时,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是一种无奈的认同。
阿哈用分身陪他玩“抚养游戏”,而他,似乎在无意识中,也将这趟列车之旅,当成了属于自己的、更加真实和投入的“模拟人生”。
只是,这个游戏里的Npc们,都变成了有血有肉、会关心他也会让他牵挂的家人。
然而,一想到记忆世界里,列车组的大家,还有那几位星神,围观了他那么多黑历史……
无语。
尤其是对自己。
早知道会被看了个底朝天,他打死也不会因为那点该死的好奇心,去触碰被封印的记忆。
太丢人了。
被活埋的狼狈,啃食面具的疯狂……
简直是一场公开处刑。
一开始莫名其妙在这方面感到了极致的羞耻,尤其是大家的眼神真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现在……被看完了之后倒是有点无所谓,甚至觉得“看就看呗,多有意思”,过去都过去了……再想怎么办也没用吧……不会有人在那个时候再伸出手。
还不如冷静评估此事带来的后续影响,以及如何利用这份“被知晓”来调整与各方的关系。
墨徊垂了垂眼睫,捋了捋自己的小辫子——自打小时候尾巴不见了,他就开始留个新的“小尾巴”来补足安全感。
但所有这些复杂的情绪,在想到白厄时,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白厄。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白厄只是屏幕里的一个游戏角色,是他倾注了无数情感与幻想的“推”。
哪怕穿越到了这个游戏变成的世界,哪怕他想尽办法的连接一切布下棋子,哪怕他知道在这个世界白厄就真实存在的。
他也固执地保留着这份认知,仿佛这样就能守住最后一点来自“故乡”的熟悉感。
他只是想让自己喜欢的“角色”过得更好一点。
坦白而言,他并没有想要多靠近这个人甚至……过度融入这个人的生活。
白厄有白厄的人生。
他有他的未来。
包括列车组,他其实都没有想过特别的……一直走到世界尽头。
真的有玩家会陪伴游戏角色到永远吗?
他不知道。
他说不出来。
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自己,因为身边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三月七会递过来柔软的舒芙蕾,星会拉着他模拟宇宙大杀四方,和丹恒一起默契的整理智库。
他们还是……所谓的游戏角色吗?
或者……他还能够轻易地把这些人……当做单纯的“模拟游戏”里的样本和Npc吗?
他……已经无法固守“玩家”的思维了。
他“迷失”了。
他分不清界限了。
明明自己还那么……理直气壮的告诉大家真实和虚假的界限有时候并不重要……结果自己却在这里挣扎动摇。
白厄……
原来他们小时候就见过,在哀丽秘榭的金色麦田里。
他们是朋友,是玩伴。
白厄送过他向日葵,他答应要和白厄一起种一片向日葵花田。
他们聊过星星,追过萤火虫,放过风筝,讨论喜爱的颜色,一起听昔涟或者阿哈讲稀奇古怪的故事,一起向泰坦祈祷,一起抽过神谕牌……
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在记忆里被搁浅。
这已经足够颠覆他的认知了。
甚至,在某个他不知晓的轮回里,白厄还曾化作一个娃娃,默默地陪伴过他一段时间。
而最让他……让他感到脸颊发烫,心跳失序到无比错乱的是——
恢复成大人模样的白厄,与他……有过非常亲密的接触。
那些交缠的呼吸,温热的触感,霸道的亲吻……虽然记忆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但那份悸动与失控感,却真实地残留在了他的身体记忆里。
可他本人,不看记忆对此居然没有一点清晰的印象。
怎么办啊……
在这一连串的信息轰炸下,彻底当机了,只剩下满脸不知所措。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角色,是童年温暖的伙伴,是曾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存在。
这么多层关系叠加在一起,让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定义白厄。
无法言说的情感让心脏超载,让他不安躁动,让他的逻辑思绪一片混乱。
墨徊下意识地抬手,用微凉的指尖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颊,然后猛地放下,做贼似的偷瞄了一眼丹恒,发现对方似乎正专注于其他事情——实际上丹恒只是在他抬手时迅速移开了目光,才松了口气。
他静默了很久。
智库的安静仿佛有重量,压在他的肩头,但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慢慢沉淀下来。
无论如何。
他深吸一口气,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尾巴小心翼翼的翘了翘。
不能因为无法定义,不知道如何看待,就不去面对。
白厄是横亘在他过去、现在与未来的一道命题,他必须去解开。
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人。
他还要和大家一起走下去呢。
嗯……还是想一起走下去。
喜欢冒险。
喜欢朋友。
喜欢家。
他喜欢这个“模拟人生”游戏,喜欢星穹列车这个家。
这里的温暖是真实的,姬子阿姨的咖啡,瓦尔特先生的指导,丹恒的默默关照,三月七的活力,星一起犯傻的快乐……
这些点点滴滴,构成了他从未如此渴望紧紧抓住的“现在”。
三月七失忆了没关系,他们可以去创造新的、更多的回忆,足够绚烂,足够温暖。
丹恒背负着过去的负担没关系,列车组的大家会一起想办法,帮他分担,找到出路。
星喜欢抽象,喜欢垃圾桶也没关系,宇宙那么大,总有新的“宝藏”等着她去发现,而他,或许可以陪她一起“抽象”得更开心。
喜欢这里。
不想失去。
喜欢到……愿意一直把这个“游戏”玩下去,愿意用他所有的力量,包括那顶刚刚被迫认同的鬼王冠冕,去守护这份温暖。
他不想失去。
这个念头如同定海神针,安抚了所有躁动不安的意识侧面。
仿佛找到了依赖的港湾,明确了守护的领地,并……以此为核心,重新规划了未来的行动路径。
墨徊终于动了动,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丹恒再次投来的、带着询问意味的目光。
这一次,墨徊没有躲闪。
脸上的红潮尚未完全褪去,但那双红色的眼眸中,迷茫与无措渐渐被一种柔和的、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他看向依旧在安静的丹恒,突然没头没脑地、轻声说了一句。
“……丹恒老师,我会继续好好‘玩’下去的。”
丹恒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他,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微光,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却仿佛带着无形的支持。
墨徊轻轻吐出一口气,尾巴尖重新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舒缓地轻轻摆动。
他走出了智库。
¥
智库的门在墨徊身后轻轻合拢,那带着些许仓促和茫然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丹恒松了口气。
看来墨徊……短时间内应该没问题了。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位同伴身上特有的、混合着颜料与一丝若有若无…或许是属于“鬼界”的幽寂气息。
丹恒他依旧维持着坐着的姿势,目光落在面前那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
仿佛还能看到刚才那些如同破碎琉璃般、却又带着刺骨寒意的记忆画面,在其中闪烁、沉浮。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列车航行星海的背景音。
但这寂静,此刻却沉重得压人。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几个片段,清晰得令人心悸。
……那个小小的黑色的身影。
那个会叫他们哥哥姐姐的小不点。
不是现在这个带着狡黠笑容、偶尔抽象、偶尔沉静的墨徊。
而是更小,更单薄,更乖巧,更柔软,有着深棕色眼眸、还没有那对角和尾巴的……
人类孩童的模样。
他蜷缩在冰冷的土坑里,泥土如同贪婪的巨兽,一点点吞噬着他的身体,剥夺着他的光线、空气和希望。
那双眼睛里,最初是惊恐,然后是挣扎,最后……
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让人心脏揪紧的绝望。
丹恒的指尖无意识地收拢,攥紧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向来冷静自持,情绪如同深潭之水,难起波澜。
但此刻,一种深沉而冰冷的无力感,像藤蔓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看着。
他就看着。
他只能看着。
透过冰冷的记忆,旁观着一段发生在遥远过去、另一个世界的惨剧。
他什么也做不了。
无法伸出手,无法推开那些沉重的泥土,无法将那个孩子从黑暗和窒息中拉出来。
这种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旁观”,带来了一种奇异的负罪感和刺痛。
他曾经历过轮回,承载着厚重的不乏痛苦的历史,但亲眼目睹同伴如此具象化的,源自最纯粹恶意的摧残,仍是不同的。
然后,是接下来的画面。
……从泥土里,挣扎着爬出来。
不是优雅的,不是轻松的。
是狼狈的,是染着血与污泥的,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指甲翻裂,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求生本能,从死亡的边界硬生生爬回人间的过程。
那不是重生。
他想。
那是一次……重塑。
一次将作为“人”的部分彻底打碎,再混杂着泥土、绝望和某种异界规则,强行粘合起来的、残酷的锻造。
他看到那孩子清澈的深棕色眼眸,在爬出泥土的瞬间,仿佛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某种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那或许就是“鬼”意识的雏形,是那份“饥饿”与“吞噬”本能的源头。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持明族那背负着过往记忆的“蜕鳞”轮回。
某种意义上,他们都在承受着“过去”的重量。
只是他的重量来自于历史与责任,而墨徊的重量,则来自于最直接的、对身心的蹂躏与背叛。
思绪从沉重的过去抽离,回到现在。
丹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那双向来平静的青色眼眸中,沉淀着清晰的担忧。
……墨徊的心理状态,真的如他平日里表现出的那般……稳定吗?
那份“欢愉”令使的跳脱,那与星一拍即合的“抽象”行为,那看似无害甚至有些呆萌的艺术家气质……
这一切,是否都是一层精心构筑的用于隔绝内在风暴的外壳?
在那对角和尾巴之下,在他自己不断拉扯的意识背后……
墨徊是否时刻都在与那些源自活埋经历的恐惧、与那扭曲的“吞噬”欲望、与那份对“存在”本身的焦虑进行着无声的战争?
他的精神,如同行走在一根极细的丝线上,下方便是由痛苦记忆和异常本质构成的深渊。
丹恒不确定,这根丝线还能支撑多久。
下一次的刺激,会不会导致彻底的失衡?
而墨徊的未来,又该如何?
他背负的不仅仅是过去的创伤,还有那隐约透露出的、“鬼王”的责任,以及与多位星神纠缠不清的因果。
这条命途,注定遍布荆棘,充满不可预知的危险。
列车能为他提供暂时的港湾,但能一直庇护他,直到他找到与自身所有矛盾和解的方式吗?
这份对墨徊的担忧,像投入水面的石子,也荡开了其他的涟漪。
他想到了三月七,在冰中沉睡、失去所有过往的少女。
她同样在寻找自己的“过去”,用相机记录着现在,试图拼凑出完整的自我。
他想到了星,那个承载着星核,承载着谜团与使命的同伴。
她的记忆也充满了未知与不确定性。
失忆……
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刺了一下丹恒的神经。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蜕鳞”中,不断经历着某种形式的告别与遗忘?
翻涌的记忆是玻璃渣般的破碎。
他看着同伴们各自背负着记忆的缺憾或重担,一种深切的、混杂着怜惜与责任的担忧再次涌上心头。
他担心她们会在追寻过去的路上受伤,担心她们无法承受真相的重量,担心未来的某一天,她们也会像墨徊记忆中的那个孩子一样,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但这份担忧,并未导向消沉。
相反,它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矿石,在高温下锻打,最终淬炼出一种更加坚定的意志。
丹恒缓缓松开了攥紧的手,将心间那份因无力而产生的细微褶皱轻轻抚平。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清明而锐利,如同经过打磨的青玉。
过去无法改变。
他无法回到那个时刻,救出那个被活埋的孩子。
他无法给予三月七和星她们失去的记忆。
但是,现在和未来,是可以把握的。
他看着这辆行驶在星海间的列车,看着这些因缘际会聚集在一起的、各自带着伤痕与故事的同伴。
同伴。
这个词在他心中有着非同一般的重量。
不是泛泛之交,而是在浩瀚宇宙、无尽时光中,能够彼此交付后背、共同面对未知的存在。
一生一次的同伴。
或许,这就是开拓的意义之一。
不仅仅是为了探索未知的疆域,也是为了在漫长的旅途中,找到这些值得珍视的联结。
他,丹恒,或许无法抹平同伴们过去的伤痕,但他可以选择——
守护他们的现在,与他们并肩走向未来。
他会用他的枪,他的力量,他的冷静与智慧,去成为那道可以依靠的屏障。
无论是墨徊体内那可能失控的黑暗,还是三月七和星前方未知的迷雾,抑或是未来可能降临到列车组的任何风暴,他都会站在那里。
智库的灯光依旧冷静,映照着丹恒沉静而坚定的侧脸。
他将关于墨徊记忆的震撼与忧虑,深深埋入心底,如同龙尊将古老的秘密藏于鳞片之下。
然后,他重新站起,从书架上取下书籍,目光落在泛黄的纸页上,仿佛刚才那场内心的风暴从未发生。
只是,那份守护的决心,已然如同列车的轨道般,向前无限延伸,坚定无比。
¥
“砰”地一声,三月七把自己摔进了观景车厢最软和的那个沙发里,怀里紧紧搂着她那个墨徊画出来粉蓝色的抱枕,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抱枕勒变形。
她刚刚从智库里溜出来——比墨徊和星还溜得早。
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五颜六色但又乱七八糟的毛线,理不清,还扎得心里难受。
唉。
丹恒和墨徊在智库里面,星试图活跃气氛但好像没什么作用。
一个比一个沉默,气氛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只好找个借口跑出来了。
可现在,一个人待着,那些刚从记忆珠子里看到的画面,反而更加清晰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那个小小的,黑色的,蜷缩在土坑里的身影。
三月七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酸涩。
她见过墨徊很多样子——
安静画画时带着书卷气的样子,和星一起搞“行为艺术”时眼睛亮晶晶、笑得像个找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