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处。一个壮实的铁匠,刚刚打了一把新菜刀,正放在磨石上霍霍打磨。妻子端着热水进来为他擦汗。就在她撩起丈夫后背汗湿的衣襟时,吴境的心境感知清晰地“看”到,在灯光照耀下,一片巴掌大小、边缘呈诡异锯齿状、颜色深邃如凝固污血的痕迹,正盘踞在铁匠宽阔的背脊中央!那痕迹仿佛有生命般微微翕动,贪婪地汲取着铁匠身上刚刚复苏的、微弱的热气与生命力。
铁匠妻子手中的布巾“啪”地掉进水盆,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鞋面。她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是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被扼住般的声响。
巷子里的吴境,脚步第一次有了极其轻微的停顿,左臂的时砂再次传来更强烈的刺痛和冰冷。他加快了速度。
第三处…第四处…第五处……
越来越多的“门蚀”被他的心境之力感知锁定。它们形态各异,位置不同,有的细如发丝潜伏指尖,有的已如拳头大小的暗疮在胸口鼓胀,唯一的共同点是那股源自青铜门的、冰冷死寂、贪婪掠夺的本质气息!它们无视了疫苗的压制,在每一个曾被瘟疫侵袭又“痊愈”的躯体深处,如同种子般扎根发芽,汲取着宿主的生命,悄然蔓延。这些痕迹,是青铜门留下的烙印,是它筛选祭品的标记!
恐慌并未大规模爆发,治愈者们似乎并未立刻察觉到自身的异变。但当吴境的身影出现在中央广场边缘时,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灵魂被标记的集体感应,使得广场上所有等待“净痕”的治愈者,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原本在交谈、发呆还是眺望,动作都在同一瞬间凝固。
死寂。
比瘟疫肆虐时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广场。
仿佛提线木偶获得同一个指令,成千上万双眼睛,空洞而麻木,齐刷刷地转向了阴影中的吴境。
下一瞬,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每一个治愈者身上,无论是最初发现的细小霜痕,还是背脊上巨大的污血印记,都在这一刻骤然明亮!那些冰冷死寂的腐蚀痕迹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点燃,爆发出幽幽的、不祥的暗芒。无数道暗芒从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升腾而起,如同亿万点被黑暗污染的星辰。
它们不再满足于潜伏,不再满足于个体的侵蚀。
它们汇聚!流淌!在沉寂的空气中疯狂地交织盘旋!庞大的广场地面、广场中央耸立的静默钟塔无瑕的表面、甚至是夜空中稀薄的云层,都成了它们纵横的舞台。
暗芒飞速凝聚,扭曲,拉伸,最终在所有人的头顶上空,在吴境冰冷的注视下,在广场凝固的、成千上万双空洞眼眸的倒映中,组合成三个巨大、狰狞、仿佛用凝固的污血和绝望书写的古体字——
还不够!
字迹悬浮于空,幽暗深邃,散发着贪婪的吞噬气息和无上的冷漠威严。它像一个冰冷的审判,又像一个索取的命令,清晰地烙印在沉渊城的夜空,也狠狠砸在每一个看清它的人心头。
喧嚣的希望彻底粉碎,只余下冰冷的死寂和无声的绝望在地下流淌。那三个字悬在头顶,是青铜门无声的嘲笑,是对渺小生灵冷酷的宣判。
祭品,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