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劲头倒是大。”吴境笑着抛给小二一块碎银,余光瞥见窗外掠过三道黑影。其中一人肩头蹲着只纯黑八哥,鸟喙叼着片带血的龙鳞。当他再低头时,密折最后一页的朱砂印竟变成了蠕动的血虫,拼出“子时三刻”四字便灰飞烟灭。
更鼓声遥遥传来,吴境突然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茶楼梁柱传来细微震颤,那是三十里外皇陵方向的地脉波动。他摸向怀中龙脉残图,羊皮纸的温度已灼如炭火。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声,茶楼烛火齐齐转为幽蓝。吴境袖中的银针自发排成北斗阵型,针尖指向说书人微微隆起的腹部。剖开尸身胃囊时,三颗裹着血膜的玉珠滚落桌面,珠内封印的竟是缩小版青铜门影像。
珠光映照下,密折空白处浮现银线勾勒的山河图。吴境以茶代墨泼向图纸,水迹蔓延处赫然现出九条断裂的龙脉,每条断口都标注着甲子年的日期。当最后一条龙脉显形时,怀中残图突然飞出,与密折上的图案严丝合缝——缺口处正是明日戊辰月丙戌日对应的方位。
“原来如此!”吴境猛然起身,窗纸突然被利器洞穿。一柄刻着钦天监符文的短箭钉入桌案,箭尾系着的素帛写着“速离”二字,墨迹未干处沾着星砂。
他冷笑一声捏碎玉珠,青铜门虚影暴涨吞没整间茶楼。幻境中传来锁链挣动的巨响,门缝渗出黑雾凝成国师面容:“区区见心境……”话音未落,吴境门环烙印骤亮,黑雾里突然伸出苏婉清的血手,将国师虚影扯回门内。
幻象消散时,茶楼已空无一人。唯有说书人的惊堂木上,深深嵌着半枚带血的皇陵卫腰牌。吴境拾起腰牌,背面新出现的抓痕组成四个小字:龙醒则噬。
茶楼二楼包厢的木窗半掩着,吴境指尖摩挲着密折泛黄的折角。那枚暗红的印纹形似虎首,边缘却多了一道爪痕——正是皇陵卫独有的标记。他闭目回想,前日乱葬岗青铜匣上的徽记与这印纹如出一辙,寒意顺着脊骨攀爬。
窗外忽起一阵狂风,卷得茶旗猎猎作响。吴境猛地睁眼,密折上的伪龙窃运四字在日光下泛起血丝般的纹路。他蘸了茶水轻拭字迹,墨迹竟如活物般蠕动,隐约拼成甲子年戊辰月丙戌日的暗语。这个日期,分明与皇陵卫每甲子轮值的时辰重合。
客官,添茶么?茶博士推门的瞬间,吴境已将密折塞入药篓夹层。药草遮掩下,龙脉碎屑突然泛起微光,烫得他掌心发麻。说书人的尸首已被抬走,地上残留的茶渍蜿蜒如蛇,指向柜台后的暗门。
吴境借口如厕拐入后院,忽见墙角青苔有新鲜刮痕。他蹲身细察,刮痕深处嵌着半片金箔——与前朝宫闱秘药案中丢失的御用金笺质地相同。暗门吱呀开启的响动传来,他闪身躲进柴垛,瞥见掌柜袖口闪过一抹玄色鳞纹。
暮色四合时,吴境混在散场茶客中离去。转过三条街巷,后颈忽觉针扎般的窥视感。他佯装弯腰系鞋带,余光扫见瓦檐上蹲着个戴斗笠的灰影,腰间悬着的青铜令牌刻有逆北斗阵纹。
药铺灯火通明,吴境借着捣药声掩护展开密折。月光穿透窗纸落在帝星晦暗处,竟映出皇陵地宫的简略舆图。图中标注的红点,恰是乱葬岗青铜匣的埋藏方位。他摸出袖中龙脉碎屑按在图上,碎屑突然熔成金液,沿着地宫轮廓蔓延出全新的岔道……
更夫梆子敲到三更,吴境吹熄油灯。黑暗中,药篓夹层渗出幽蓝荧光,密折上的日期开始逐日消褪。当最后一道笔画消失时,远处皇陵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惊起满城鸦雀。
药篓蓝光骤灭的刹那,吴境怀中龙脉残图突然烫如烙铁。展开一看,原本残缺的皇陵舆图竟补全了暗道,终点处赫然画着——
一扇半开的青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