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吴境立在废弃义井前。井栏青苔斑驳,半截麻绳在风里晃荡,铁轱辘发出细碎的声。他俯身拨开井口垂落的枯藤,指腹触到石砖缝隙里的暗红苔藓时,腕间门环烙印忽地灼痛起来。
这苔藓是血垢凝的。他捻碎暗红碎屑,腥锈味混着腐朽龙涎香钻入鼻腔。井底飘上来的风裹着断续龙吟,震得他心口发闷——这分明是皇陵祭祀时才会奏响的《应龙调》。
麻绳刚放下三丈便绷直不动。吴境并指划过井壁,青砖簌簌剥落,露出深嵌岩层的青铜锁链。锈迹斑驳的链环每隔七寸便刻着符咒,细看竟是前朝禁用的囚龙印。他撕下半幅衣襟缠住手掌,攥住锁链向下滑落时,掌心传来刀割般的刺痛。
井底比预想得宽阔。积水漫过脚踝,水面漂着发黑的纸钱,每张都描着双龙戏珠纹。吴境举起火折子,火光映出井壁密密麻麻的浮雕——九条应龙被锁链贯穿脊骨,龙首皆朝着东南皇陵方向。
喀嚓!
踩中某块青砖的瞬间,浮雕龙瞳骤然亮起青光。吴境急退半步,腕间烙印与龙瞳射出的光柱撞出火星。地底传来铁链绷断的巨响,积水突然沸腾,水面浮出七盏青铜灯,灯油竟是凝固的龙血。
七星镇龙局...吴境盯着灯盏排布方位,冷汗浸透后背。这是《天工秘录》记载的禁术,需取七名皇室嫡系心头血作引。最末那盏灯的火苗泛着诡异的紫,灯座分明是半块残缺的传国玉玺!
井壁开始渗出血珠,九条应龙浮雕缓缓游动起来。吴境摸向腰间银针包,却见水面倒影里,自己身后赫然立着个戴冕旒的身影。那人十二玉串遮面,玄色龙袍浸满井水,垂落的右手正滴着与灯油同色的血...
井底阴风打着旋儿掠过耳畔,吴境攥紧火折子的手背青筋暴起。青铜门烙印在腕间突突跳动,震得虎口发麻,仿佛有根看不见的丝线正牵着他往浮雕方向挪步。
这龙鳞纹路......他俯身细看时,火光照亮浮雕边缘细微裂痕。那些裂纹竟与怀中半张龙脉残图的缺口严丝合缝,连墨迹断处都分毫不差。井水突然漫过脚踝,水面倒映的龙瞳泛起猩红,惊得他急退三步撞在井壁上。
咔嗒——
浮雕龙爪处的锁链应声崩断半截,碎石簌簌滚落。吴境后颈汗毛倒竖,观心术自发运转的刹那,无数凄厉龙吟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壁画上的锁链纹路开始游动,像活过来的蜈蚣爬满整面井壁,锁孔位置赫然与青铜门烙印形状相同。
地底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井水转眼漫至腰间。吴境咬牙将残图按向龙首位置,图纹贴合瞬间,九道水柱从井底喷涌而出,托着他撞向浮雕正中的竖瞳。青铜门烙印骤然发烫,龙形浮雕竟如活物般张开巨口,露出深不见底的暗道。
原来锁龙井是倒置的......
吴境在激流中抓住凸起的石棱,瞥见暗道两侧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洞都塞着半腐的符纸,朱砂符咒被水汽洇成血泪状,分明是前朝镇龙卫独有的封脉印。暗道尽头隐约传来铁器刮擦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挣动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