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之恒那番近乎耍赖的作派,起初让雷恩有些无所适从。
多年的习惯和根深蒂固的责任感,不是几句话就能轻易扭转的。
他依旧会在清晨准时醒来,下意识地在脑中过一遍当日的日程,然后才恍然记起,许多事务已经移交了出去。
第一次在原本该处理军务的时间,被查之恒拉着赖在暖阁里,漫无目的地闲聊,或者只是安静地各自待着,雷恩浑身都透着不自在,像一把被强行按回鞘中的利刃,总觉得锋芒无处安放。
“放松,”查之恒捏着他的手指,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天塌不下来。墨衡要连这点账目都算不清,他那个首席智囊也别干了。”
雷恩尝试着放松紧绷的肩背,目光却还是忍不住瞟向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外面忙碌的景象。
改变是渐进的。
他开始学着不再第一时间回复所有非紧急通讯,而是交由墨衡筛选处理。
他发现墨衡在应对帝都那些弯弯绕绕的文牍往来时,确实比他更游刃有余,往往能用更圆滑的方式达到目的,还省去了不少正面冲突。
他将部分防务巡查和装备维护的具体工作完全下放给岩铠。
岩铠这位老将作风严谨,执行力超强,反馈回来的报告条理清晰,甚至比他亲力亲为时更注重实战细节。
至于珀奚负责的科技与情报支持,雷恩更是发现自己难以插手。
那些深奥的技术参数和错综复杂的情报网络运作,专业壁垒极高,强行过问反而可能打乱珀奚的节奏。
几天下来,预想中的混乱并未发生。
悬星星域的一切依旧井井有条,甚至因为分工更明确、决策链更清晰,效率似乎还有所提升。
雷恩看着光幕上墨衡发来的、关于成功从帝都财政部争取到下一季度额外资源配给的简报,以及岩铠提交的、关于边缘哨所防御体系已完成全面升级并完成实战演练的报告,沉默了许久。
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的雄主并非沉溺享乐不通事务,相反,查之恒对麾下虫员的能力有着精准的把握和绝对的信任。
过去是他将自己逼得太紧,也无形中低估了雄主手下们的能力。
一种奇异的轻松感,混合着些许对自己过去固执的赧然,慢慢取代了那份焦躁的不安。
他终于能真正地将注意力放回查之恒身上,注意到他指尖那缕持续萦绕的银丝似乎比前几日更凝实了些,注意到他偶尔看向星图时眼中闪过的思索,也能在他随口抱怨水果不够甜时,立刻起身去吩咐更换。
查之恒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心情颇佳。
他的“抱枕”总算没那么僵硬了。
“这才对嘛,”某天午后,他懒洋洋地枕在雷恩腿上,享受着对方力度恰到好处的头部按摩。
“我的雌君,价值连城,可不是用来批阅那些无聊文件的。”
雷恩低头看着他闭目养神的侧脸,冷硬的唇角微微软化,低声应道:
“是。”
……
与此同时,核心工坊内,班匠的研发进入了最关键也是最暴躁的阶段。
高纯度零素晶核的切割和能量导路蚀刻极其困难,对精度要求达到了变态的程度。
他已经失败了十几次,工坊角落里堆满了报废的晶核碎片,每一片都价值连城。
“该死!又偏了零点一微米!”班匠看着检测仪上刺眼的红色报错数据,气得一拳砸在 强化合金打造的工作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