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落子(1 / 2)

京城,刑部衙门的一间偏堂内,气氛肃穆。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卷宗陈旧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并非真实的鲜血,而是来自案卷中那些与倭寇勾结、犯下累累罪行之人留下的无形戾气。

贾宝玉坐在下首一张硬木椅上,身侧是堆叠如山的卷宗。

自从那日在粥棚与宝钗一席谈后,他便真个下了决心。

贺均郎中也果然“迫不及待”,以“提前熟悉部务”为由,将他“拐”到了刑部,参与审理一桩极其紧要的案子——清查与东南倭寇暗中勾结的内奸。

此刻,堂下跪着一名衣衫华贵却面色惨白的中年商人,正是被抓获的一名重要线头。

主审官并非贺均,而是另一位刑部侍郎,贺均则坐在主审官旁侧,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耳朵竖着,关注着堂上每一句对答。

那商人咬死只承认与倭寇有些许走私往来,是为牟利,对其他一概不知。

主审官厉声呵斥,动用刑具威胁,那商人虽浑身发抖,却依旧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宝玉静静听着,翻看着手中关于此人的详细资料,包括贾环的风控网络提供的此人与某些特定人员往来的异常记录。

他忽然抬起头,声音清朗,不高不低,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张贵,你于去岁腊月二十三,也就是东南‘伏波’水师组建消息传出后第三日,曾在‘醉仙楼’宴请城西兵马司副指挥赵勇,席间赠其南海珍珠一斛。”

“五日后,你名下商船‘福顺号’离港,本该北上辽东,却无故在津门滞留七日,恰逢朝廷征调民船运军粮,你船得以豁免。”

“你解释一下,这时间点,这珍珠,这滞留,是何缘故?”

那张贵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看向宝玉,眼中闪过惊慌。

他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面容俊美的公子哥,竟能注意到如此细微且看似不相关的环节。

宝玉不等他回答,继续道,语速平缓却步步紧逼:“你与赵勇素无交情,为何突然重礼相赠?‘福顺号’滞留津门,损失不小,你身为商人,岂会做这赔本买卖?”

“除非……有人许诺了你更大的好处,让你务必保住那条船,而保住那条船的目的……是否与打探、甚至干扰军粮运输有关?”

他引用的并非严刑拷打,而是《大周律》中关于“职务便利谋取私利”、“疑似通敌资敌”的条款,并结合了贾环提供的市井情报,逻辑链条清晰严密。

“你……你血口喷人!”张贵额头冷汗涔涔。

宝玉并不动怒,又拿起另一份卷宗:“那你再解释一下,今年二月,你通过妻弟,向通政司一名七品经历赠送宅邸一座。”

“而就在此前不久,都察院关于漕帮清江浦分舵可能异动的匿名举告,在通政司被无故压了两日才呈送御前。”

“这两日,足够某些人通风报信,调整部署了。这,也是巧合吗?”

他目光清澈,却仿佛能洞穿人心,将那看似孤立的事件,用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直指核心——北静王集团在朝廷内部编织的关系网和情报网。

张贵脸色由白转灰,嘴唇哆嗦着,心理防线在宝玉这抽丝剥茧、引经据典的诘问下,彻底崩溃。

他终于瘫倒在地,涕泪横流,不仅承认了自己受北静王门下指使,利用商船传递消息、贿赂官员打探压制情报,还供出了另外两名隐藏在工部、负责军械调拨的北静王安插的棋子!

一直闭目养神的贺均,此刻缓缓睁开眼,与主审官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激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