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但,我们输了!宗门毁了,传承几乎断绝!血的教训告诉我们,过去的道路,走不通了!至少,在拥有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之前,走不通了!”
她伸手指着那些冰冷的牌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泪:
“看看他们!他们都是宗门的脊梁,是曾经最耀眼的天才!
可他们都死了!死在了玄天盟的围剿下,死在了对宗门传承的守护中!
他们的牺牲,不是为了让我们重蹈覆辙,再去打造另一件惊世骇俗、然后引来杀身之祸的神兵!”
烈无双的目光重新落在林长生身上,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他点燃:“墨辰,你记住!从今往后,百炼宗真正的传承,不再是那些光芒万丈、令人觊觎的神兵利刃!而是——”
她一字一顿,声音铿锵落地,回荡在小小的密室中:
“——无处不在,却又无人能察的‘瓦砾’!”
“我们要做的,不是成为夜空中最亮的星,而是化为大地之上最不起眼的尘埃!
要让百炼宗的火种,藏于微末,隐于尘埃,看似卑微,却坚韧无比,无处不在!
让玄天盟的那些人,哪怕踩在我们头上,也浑然不觉!”
她走到林长生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把你,墨辰,打造成百炼宗最不起眼、但最能活下去、最能把这火种传承下去的那块‘瓦砾’,便是为师现在……唯一的使命!”
看着师父眼中那近乎偏执的坚定,看着香案上那些沉默的先辈牌位,再回想自己这数百年的苟且偷生。
以及近期领悟的“隐鳞”之道……一切,仿佛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有了全新的、沉甸甸的意义!
他的“苟”,不再仅仅是个人的长生之道;
他的“打铁”,被赋予了延续宗门薪火的使命!
他要做的,不是复兴宗门的辉煌,而是确保火种不灭!
哪怕,是以“瓦砾”的姿态!
就在这时,卡卡西的意念传音在他脑海中弱弱地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和……一丝荒谬感:
“工……工头……龟龟我突然觉得压力好大啊……以后咱们再苟着看戏、捡破烂的时候,算……算不算是是在为宗门延续香火、完成KpI啊?这绩效考核标准也太抽象了吧!”
林长生没有理会卡卡西,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扫过那些牌位,最后下意识地、短暂地定格在了烈无双那极其傲人的、堪称“大雷”的胸襟之上。
就在这视线停留不足半息的刹那!
烈无双原本肃穆的表情忽然冰雪消融,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却让林长生瞬间毛骨悚然的弧度,她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慵懒和玩味,柔声问道:“好看吗,墨辰?”
“!!!”林长生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凉气从天灵盖直冲脚底!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犯了何等“死罪”,嘴巴张了张,求生本能让他想辩解“弟子是在思考宗门重任的沉重”,但舌头却像打了结一样,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看来是为师平日对你太过宽容了。”烈无双依旧笑眯眯的,但那双凤眸中已无半分暖意,只有凛冽的寒光。
下一秒!
“砰!!!”
一声沉闷无比的巨响在林长生胸口炸开!
他甚至没看清师父是如何动作的,只觉一股排山倒海、却又凝练到极致的恐怖力量狠狠撞在了自己胸膛上!
“哇啊——!”
他整个人如同被一头洪荒巨兽正面撞上,完全无法抵抗,双脚离地,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轰”的一声狠狠砸在密室坚硬的墙壁上,震得整个密室都仿佛晃了三晃!
墙壁上那层层叠叠的防护禁制瞬间被触发,光华乱闪,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林长生像一幅画一样缓缓从墙上滑落,瘫坐在地,胸口剧痛无比,肋骨仿佛断了好几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差点直接背过气去。
卡卡西在他怀里吓得魂飞魄散,死死缩进壳里,连意念传音都变成了乱码:“工头!!!要死要死要死!!!触发boSS斩杀机制了啊啊啊!!!”
烈无双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转身走向香案,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拳只是随手拂尘。
但她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满意?
或许,对她而言,这种“物理清醒”疗法,才是确保这块“瓦砾”能时刻保持警惕、不敢飘忽的最有效方式。
林长生看到了师父眼底深处那不易察觉的疲惫、孤注一掷的决绝,以及……一丝微弱的、寄托在他身上的希望。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这双因为常年打铁而略显粗糙、却蕴含着五级锤意的手。
以前,他觉得打铁是为了变强,为了自保,为了活得更好。
现在,他明白了,他敲下的每一锤,都不仅仅是在锻造器物,更是在为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宗门火种,筑起一道最不起眼、却也最坚韧的壁垒。
他弯腰,捡起脚边一面刚刚打造好、还带着余温的、粗糙不堪的“隐鳞阵旗”。
以前觉得它丑陋,现在再看,那歪扭的符文,那晦暗的材质,不正像是废墟中断壁残垣上的一块碎砖烂瓦吗?
他紧紧握住这面阵旗,仿佛握住了整个宗门的重量。
然后,他面向香案上那些沉默的先辈牌位,也面向眼前这位将一切希望寄托于“瓦砾”之上的师父,深深一拜。
这一拜,拜的是先烈遗志,拜的是师恩如山,拜的,也是一条前所未有、注定充满荆棘与尘埃的——“瓦砾”之道。
他的“苟道长生”,从此,与百炼宗的存续,牢牢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