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生走回静室,轻轻关上门,禁制光芒重新流转。
他坐到茶几旁,没有立刻去研究那玉佩,而是先拿出了烈无双给的沉音石样本,在指尖细细感受着那独特的、能与地脉产生微弱共鸣的质感。
“不是考古队,是守墓人,兼……火种保管员。”
林长生用意念回应卡卡西,语气带着一丝复杂。
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师父烈无双正在用一种近乎悲壮的方式,将百炼宗残存的希望和沉重的责任,一点一点地移交到他的肩上。
不是让他去复兴荣光,而是让他确保这缕微弱的火种,能在玄天盟的巨大阴影下,顽强地存活下去。
他将沉音石样本放下,目光转向角落里那堆已经打造好的八十多面“隐鳞阵旗”。
这些看似粗糙不堪的阵旗,此刻在他眼中,似乎也承载了不同的意义。
它们不仅仅是隐匿保命的工具,更是一种象征——一种放弃耀眼夺目、选择融入尘埃的生存哲学,正是师父所期望的“瓦砾”之道的雏形。
“龟龟我觉得压力有点大,”卡卡西趴到灵石堆上,小爪子挠了挠脑袋。
“以前咱们苟着是为了自己长生快活,现在好像还得顺便给一个宗门‘延续香火’?这KpI考核标准一下拔高了好多啊!”
林长生被它这说法逗得嘴角微扬,但眼神却愈发坚定。
他起身走到锻炉前,并未生火,而是拿起一块普通的铁锭,虚空庚金锤出现在手中。
他没有注入灵力锤锻,只是单纯地感受着锤头的重量和挥动时肌肉的韵律。
“压力也是动力。”他一边做着最基础的挥锤练习,一边对卡卡西传音。
“至少现在我们知道,打铁,不仅仅是为了打铁。
每一锤,都是在为未来垒一块砖,哪怕这块砖,看起来像瓦砾。”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师父带来的信息,来重新审视自己未来的道路。
而最好的方式,就是回归最基础的事情——打铁,感受材料的呼吸,锤炼自己的心意。
就在他心无旁骛地完成了今日的基础锤锻功课,准备唤来王胖子交付新一批阵旗。
并打听一下外界是否有关于“洗剑池”或百炼宗故地的风声时,静室的门被无声推开,烈无双去而复返。
烈无双一袭红衣,静立门外,目光平静地扫过室内,最终落在林长生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刚刚整理好的那堆阵旗上。
“师父。”林长生起身行礼。
烈无双微微颔算,迈步而入,目光掠过那堆看起来依旧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粗糙的阵旗,最后定格在林长生脸上。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深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审视,有欣慰,还有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
她伸出手,指尖拂过最上面一面阵旗的旗面,感受着那近乎虚无的能量波动和完美内敛的符文结构,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八十三面……进度尚可。这隐匿之效,已初得‘隐鳞’三昧。看来,那些最枯燥的基础,你并未白费功夫。”
林长生心中一凛,恭敬道:“弟子不敢懈怠,皆是师父教导有方。”
烈无双收回手,目光从阵旗上移开,看向林长生,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跟我来。”说完,转身便向静室外走去。
林长生不敢多问,连忙跟上。卡卡西也机灵地钻进他领口,只留一条小缝暗中观察。
烈无双并未离开丙字七号院,而是带着林长生来到了他平时打坐修炼的密室最深处。
这里林长生平日来得不多,只知是师父清修之地,禁制重重。
只见烈无双手掐法诀,对着看似空无一物的墙壁打出一道玄奥的符文。
墙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后面一间更为隐秘的侧室。
侧室不大,陈设极其简单,唯有中央设有一张古朴的暗沉香案。
香案上,并非供奉神像,而是整齐地摆放着寥寥七八个灵位牌!
香案上空空如也,并未点燃香火,却自有一股沉重、悲怆而又肃穆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长生心神剧震!
他万万没想到,师父竟在洞府最深处,设下了如此隐秘的祭奠之所!
这些牌位,就是百炼宗最后的英魂吗?
烈无双走到香案前,背对着林长生,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寂。
她沉默地望着那些牌位,良久,才用一种低沉而沙哑,却异常坚定的声音缓缓说道:
“五百年前,我百炼宗鼎盛之时,宗内神兵利器辈出,‘锤砧合一’之道威震南荒。
祖师们手持宗门至宝,是何等意气风发?
斩杀的玄天盟爪牙,足以填平深渊。”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追忆的豪情,但更多的,是化不开的沉痛。
“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正因为我们太强,太耀眼,炼出的神兵让玄天盟忌惮,让无数人垂涎,最终……招致了灭顶之灾。”
她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直视林长生,那眼神中燃烧着压抑了五百年的火焰与决绝,“你说,祖师爷们……错了吗?”
林长生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烈无双并未等他回答,便自问自答,语气斩钉截铁:
“他们没有错!追求器道极致,何错之有?以手中之锤,护心中之道,更是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