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急了,上前就要推传讯官,却被应黎先生拦住:“三九,你先回医馆,我自己等就行。” 三九虽不放心,却也不敢违逆先生,气冲冲地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争执声。
原来那传讯官见应黎先生怀里揣着宝贝,又肯花钱,竟起了歹心,朝旁边几个卫兵使了个眼色:“这小子来历不明,说不定是奸细,先押进大牢,等他家人来赎!” 卫兵们一拥而上,扭住应黎先生的胳膊就往大牢拖。
“你们要干什么?!” 应黎先生挣扎着怒吼,“我是陛下的故交,你们敢动我?”
“故交?” 一个卫兵嗤笑一声,抽出腰刀架在他脖子上,“到了大牢里,看你还敢不敢嘴硬!等你家人拿银子来,老子们还能给你留口饭吃!”
“刘豫!你为何如此!” 应黎先生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嘹亮得响彻朱雀门,“你这是陷害我吗,我能有几个银子,你穷疯了?你还是你啊,当年你偷同窗好友的衣服,你真是个小人!”
这话一出,卫兵们都愣住了,直呼皇帝名讳,如此叫骂贬低圣上,是大不敬之罪,可敢这么喊的,说不定真跟皇帝是旧相识。就在这时,内宫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刘豫穿着赭黄龙袍,骑着高头大马,在护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严游!是我啊!” 应黎先生见了他,激动得眼睛都红了,挣扎着想要上前,“当年我们一起在应天府科考,你去京东路为官,是我借你的银子,你忘了吗?”
刘豫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神里满是狠厉,厉声喝道:“大胆贱民!竟敢直呼朕的名讳!卫兵,把他就地处决,以儆效尤!” 他怎么会忘?当年应黎先生家境殷实,常接济他,可如今他是中原的皇帝,岂能让这种知道他落魄过往的旧识活着?
“刘豫!大宋官家何负于你!你还要挖皇陵?”兴济先生怒吼。
卫兵们却不敢迟疑,腰刀 “唰” 地出鞘,寒光一闪,应黎先生的人头 “咚” 地落在地上,鲜血溅了满地,染红了那卷还没来得及献上的米芾字帖。
刚走没多远的三九听见动静,连忙回头,正好看见这惨烈的一幕,身子一抖尿湿了裤裆,几乎要瘫倒在地。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他,抬头一看,竟是个强壮的男子。
“我是你们先生的朋友——武为阳,快跟我走!” 武为阳的声音急促,“你先生被斩,刘豫不会放过医馆的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半拖半背地带着三九往医馆跑,三九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 “先生死了” 这四个字,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淌。
冲进医馆时,依依正拿着扫帚扫地,见一个陌生男子背着瘫软的三九进来,连忙上前拦住,怒声道:“你是谁?我师哥怎么了?先生呢?”
“别问了!赶紧收拾东西!” 武为阳喘着气,急声道,“只拿路上穿的衣物和银两,半个时辰后在城东朝阳门汇合,刘豫的人很快就会来!”
“你在嚷嚷什么?” 依依眼神更厉,握紧了扫帚,她虽只是个姑娘,却跟着应黎先生学过拳脚,不怕惹事。
“师姐,先听他说!” 慕楚从药柜后跑出来,拉住依依,“三九师哥这样子,定是出了大事!”
就在这时,三九终于缓过一口气,喃喃道:“先生…… 先生被刘豫当街斩首了…… 我们快逃…… 快逃!”
“什么?!” 依依手里的扫帚 “啪” 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慕楚也红了眼,却强忍着悲痛,转身朝后堂喊:“三七师哥!快出来收拾东西,我们要走!”
医馆门口,几个常来讨饭的乞丐听见里面的动静,吓得魂飞魄散,连乞讨的碗都扔了,撒腿就跑,兴济医馆成了碰不得的瘟神。
“我去雇马车!你们抓紧时间,朝阳门见!”武为阳说了一声就朝马厩快步走去。
三九挣扎着站起来,疯了似的把医馆里的银票、值钱的药材和先生留下的书画字帖都塞进包袱里,手抖得连包袱都系不上。依依回过神,擦干眼泪,也走过去帮忙,慕楚和三七则把常用的药材打包,几人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收拾妥当。
到了朝阳门,武为阳早已雇好了一辆马车,正焦急地等着。城门还没封锁,他们混在出城的商队里,顺利出了汴梁。马车驶离城门的那一刻,依依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熟悉的古城,眼泪又掉了下来 —— 先生没了,医馆没了,汴梁,再也不是他们的家了。
马车在黄土道上疾驰,卷起的尘土遮住了汴梁的影子,经历了两次东京危机,经历了靖康的血洗,经历了宋、金、齐三朝统治,终究还是来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