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是村镇!” 汉人男子眼睛一亮,连忙拉起妇人又往前挪,虽然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阻止不了迈向希望。
又走了些许路程,越来越觉得不对,原来前方竟是数道炊烟排成线,还能看见有兵士走动的影子,铠甲反光在夕阳下极为晃眼。待走近些,才看清哪里是什么村镇,竟是一座大宋军营,营外插着 “涟水军” 的旗号。
巡逻的兵士很快发现了他们,见两人衣衫褴褛、满身泥污,像从河塘里爬出来的,当即围上来,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厉声喝问:“你们是何人?从哪里来?此处正在修建护城河,闲杂人等勿闯临时驻地!”
“别动手!我们是宋人!是从金营逃出来的!” 汉人男子连忙喊道,声音都变了调,生怕兵士一刀砍下来。可兵士们一听从金营来,不敢怠慢,当即把两人绑了,押着往大营主帐走。
军营主帐内,守将李彦先坐在案后,见押上来的一男一女形容狼狈,便让兵士搜身。很快,一块金兵的腰牌和一本写满女真文与汉文的粮草册子被搜了出来。李彦先拿起腰牌,手指敲着桌案,目光在二人和腰牌之间来回扫,“你们是何人?身上怎会有金人的物件?莫不是金人的细作?”
那男子非但不慌,反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声道:“将军明鉴!小人名叫秦桧,原是当朝御史中丞,靖康二年随二圣北上,后因在金营里被完颜昌选任为幕僚。昨夜趁看守的金兵不备,带夫人王氏逃了出来,若不是遇到将军,我俩早累死在路上了!”
“秦桧?御史中丞?” 李彦先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眉头皱了起来,“本将军在行伍多年,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你倒敢冒认朝廷命官?不怕军法处置?”
“小人哪敢!” 秦桧急得额头冒汗,双手乱摆,“当年北上时,小人的官印、文牒都被金人收走了,实在没法证明身份。可将军想想,若我是细作,怎会带着金兵的粮草册子来?这册子上记着金兵的粮草数目、屯粮地点,对将军抵御金兵大有裨益啊!”
“说得也是,不如这样,你们二人先收押在营中,明日带你们进涟水城,由知州大人定夺吧。”李彦先说道。
“甚好,甚好,多谢将军开恩。”秦桧开心地连连磕头称谢,夫人王氏也跟着丈夫给李彦先磕头。
李彦先刚要吩咐兵士先把两人关起来,旁边的文吏突然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将军,营里的吕秀才不就是东京逃来的,当年本要参加科考,因东京之围没能完成。他在东京时曾见过不少官员,不如让他来认认,若是认得,便知真假;若是不认得,那就要严加看管了。”
李彦先点头:“有理,把吕秀才请来。”
不多时,一个穿青布长衫的秀才跟着兵士进来。他面容清瘦,戴着顶旧儒巾,进帐时,先朝李彦先行礼,躬身道:“不知将军深夜召属下,有何要事?”
李彦先朝地上的秦桧努了努嘴:“你看看,认识吗?”
吕秀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先是眯着眼打量,又往前走了两步凑近了些,秦桧也顺势抬头,两人目光相对,吕秀才盯着秦桧的脸看了片刻,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后退半步,手指着秦桧,声音都变了调:“中…… 中丞大人!小人当年在东京国子监,曾听过您讲《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