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秦桧(1 / 2)

十月的秋风怒号,趁江南水师尚未重振,为了控制长江以北的土地,完颜昌率领的两万大军,像一股黑沉沉的潮水从京东路压向南来,马蹄踏碎了宿迁城外的残苇,滩头水鸟都被惊得四散飞逃,眼下离楚州地界已不足百里,前方便是淮阴城。

大军在淮阴城外扎下营盘,旌旗如林,帐篷连绵数里,粮草区的空地上,一个汉人正俯在桌案前点算册子,他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粗麻衣,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时不时抬眼往远处的俘虏营瞟,每一眼都藏着难掩的焦灼,又掺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机警。

不远处,金兵们正忙着卸攻城器械,几个兵士扛着云梯走过,粗喘着气,汗珠顺着脖子往下淌。待天色擦黑,伙房的人抬出几桶粥汤,里面只飘着几粒米糠。兵士们围上去,用葫芦瓢舀着喝,喝得嘴里发淡,抱怨声此起彼伏。

“他娘的!” 一个八尺高的金兵把瓢往地上一墩,“天天跟着汉人开荒种地,连块肉星子都见不着!再这么下去,老子的弓箭都拉不动了,还打个屁的楚州!”

旁边个瘦小的金兵踹了脚身边的粮袋,粮袋里的粟米漏出几粒,“就是!那些南人死守长江,窝窝囊囊的干嘛,不如早早降了大金,把美味珍馐送来给爷爷们享受享受!”

听闻身边的这些抱怨,那汉人男子完全充耳不闻,趁众人围着粥桶争抢的空档,绕到俘虏营后侧,见看守正靠在木桩上打盹,头一点一点的,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又从袖中掏出两颗温热的鸡蛋,攥在手里,轻手轻脚凑近,把银子和鸡蛋往对方手里塞。

看守眯着眼醒了,捏着银子掂了掂,又瞥了眼鸡蛋,没说话,只把头扭向一边,嘴角悄悄撇了撇,这便是默许了。男子心里一松,猫着腰溜进俘虏营,脚步轻得像猫。

营里的帐篷大多破了洞,风灌进去呜呜响,像是在哭。只有最靠里的一顶帐篷,篷布上的补丁最少,显然是曾是官眷才有的 “优待”。汉人男子掀帘进去时,一妇人正躺在草榻上,颧骨高耸,嘴唇干裂得渗血,身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见有人进来,她猛地撑着身子坐起,声音发颤:“相…… 相公?”

“是我。” 汉人男子快步走过去,从怀里掏出块用粗布包着的热面饼,连忙递过去。妇人双手抓着饼,狼吞虎咽间,碎屑不断掉在衣襟上。

“慢些吃,别噎着。” 汉人男子拍着她的背,声音几乎贴在她耳边,“今晚是最好的机会,金兵都在备明天的攻城,看守松得很。我已打点好外围,过了子时,咱们往西边逃,那边是片荒滩,没巡逻的金兵,出了营往南跑,天亮前总能到楚州地界。”

妇人咽下最后一口饼,抹了把眼泪,用力点头:“我都听你的,只要能离开这里,去哪都好。”

等妇人吃完,两人吹灭了帐里唯一的烛火,在黑暗里静候。

远处的军营里,金兵从吵闹中逐渐歇了,寂静中偶尔传来几声鸟叫,直到月上当空,一朵厚重的黑云飘过来,把月光吞得一干二净,连星光都见不到,那汉人男子凑到帐帘缝隙看了看,知道机会来了,他背起藏好的小包袱,里面装着少量干粮,又扶着妇人,悄悄摸出帐篷。

西侧的拒马摆得松散,显然是看守应付了事,间隙能容人爬过。两人蹲在地上,从拒马底下慢慢爬过去,出了营区,二人拔腿便往南边奔,可夜色里辨不清方向,只凭着记忆里的星月位置,跑着跑着,却觉得脚下越来越湿,察觉时竟是折向了东边河岸,踩在软泥里,每一步都费劲。

可是二人不敢停,索性沿着河岸一路奔逃,岸边碎石锋利,鞋跑破了,脚底磨出了血泡,沾着泥,疼得钻心。 就这么跑了一整夜,却不见任何人烟,于是又咬牙坚持了一个白天,直到夕阳西下,两人实在走不动了,瘫在路边喘气,忽然男子瞥见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