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刚出口,兀术的脸色 “腾” 地沉了下来。黄天荡的惨败是他心头最深的疤,娄室这话好比往伤口上撒盐,他眼神里的郁气瞬间变成怒火,娄室见他这模样,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额头冒出细汗,忙后退半步,声音放软:“方才是我失言,四皇子莫怪,我绝不是有意提江南的事。”
“无妨。” 兀术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投向帐外。夕阳已沉到戈壁尽头,只剩下一抹残红。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闷意:“只是想起些旧事,心里发堵。”
“哎?对了!” 娄室这才注意到被按在地上的汉人,眉头一挑,抬脚踢了踢那汉人的胳膊,铁靴尖戳得对方疼得倒抽冷气,“你们抓的这是什么东西?”
“回都统!” 押人的卫兵连忙回话,“小的刚到大营外巡逻,就见这贼人在帐附近鬼鬼祟祟,还往营里瞅,像是在探路,就把他捉了来,等您审问!”
那汉人吓得身子一缩,眼泪鼻涕一起流,声音发颤:“大王饶命!小的真不是细作!家就在下邽县东头,今天去城里买米,走错路才到这儿的,您就放了小的吧!”
“当地人?” 娄室蹲下身,手指捏着那汉人的下巴,逼他抬头,眼神里满是审视,“我看你穿的粗布衫倒像农户,可眼神里藏着慌,不像是单纯走错路的。”
“小的真不是!求大王开恩啊!” 汉人哭得更凶,肩膀一抽一抽的。
“既然是当地人,或许能问出些有用的。” 兀术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汉人,语气沉了沉,“当初我在黄天荡被困,若不是当地一个民夫指点,早就成了韩世忠的阶下囚。富平这一带的地形,他说不定比咱们清楚。”
娄室眼睛一亮,松开那汉人的下巴,慢悠悠站起身:“倒也是个道理。”
“那我军进攻可有难处?”兀术问道。
娄室思索片刻,说道:“那倒没有什么,本来我打算,在东南边佯攻吸引宋军注意力,再从西南华阳原俯冲他们大营。”
“为何要佯攻?直接冲过去便是!” 兀术皱起眉,他向来习惯猛冲猛打,最不耐烦这些迂回的计策。
“四皇子有所不知,富平东南到东北都是沼泽,我军铁骑多,在泥地里施展不开。那沼泽虽干了些,可深处还是泥淖,骑兵踩进去容易陷马。” 娄室解释道,话还没说完,就见那汉人突然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大人!” 汉人急声喊道,声音都变了调,“如今旱了一个月,沼泽大半都干了!只有些低洼处还有点泥,要是想骑马过,找些干土用布包起来,铺在地上,马蹄就能踩稳了!”
“哦?” 娄室眼睛猛地一亮,转头看向兀术,语气里满是兴奋:“四皇子你看!咱们明日就让士兵挖干土制土囊,后日直接从沼泽铺路,攻打宋军中部,他们战线长,你我一方主攻,一方牵制,就不惧他们层层防线了!”
兀术嘴角勾起一抹笑,黄天荡的耻辱仿佛能借此洗刷几分:“好!就这么办!明日让弟兄们抓紧准备,后日天不亮就出兵!”
那汉人见他们松口,连忙磕头:“大王!小的也算立了功,您看能不能放小的回家?家里还有老母亲等着呢!”
兀术低头瞥了他一眼,朝卫兵摆了摆手:“把他关起来,等打完仗再说,别让他跑了,也别让他死了。”
“是!” 卫兵齐声应道,架起那汉人就往外拖。汉人挣扎着哭喊:“大王饶命!小的立了功啊!” 可帐帘很快落下,将他的声音挡在外面,只留下帐内两人的身影在烛火下晃动。
娄室转身走到沙盘旁,手指点在富平沼泽的位置,语气坚定:“我这就去传令!今夜让弟兄们擦亮兵器、备好甲胄,明日天不亮就挖干土制土囊,后日一早,随四皇子直取宋军大营!”
兀术走到帐边,撩开一角帐帘,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戈壁,高声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