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城东的太白酒楼,临着钱塘江,窗棂外江风卷着潮气扑进来,湿热的气息催得酒劲上头。二楼雅间里,两坛 “女儿红” 已空了底,陶坛斜斜倚在墙角,酒液顺着坛口淌下,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印子。韩世忠大马金刀坐在椅上,靛青色战袍未解,盔甲丢在一旁的座椅上,他大手握着粗瓷酒杯,轻轻摇动,酒液晃着琥珀光。
对面的张浚穿着素色锦袍,腰间束着玉带,虽无甲胄在身,坐姿却挺拔如松。他拿起酒壶,给韩世忠续上酒,笑道:“劳你从镇江赶过来,这一路江风,怕是吹得你浑身发紧。”
“这点路算什么?” 韩世忠端起酒杯,仰头抿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淌下,他抬手抹了抹,“只是与君在此一别,要等到来年上元,才能再与你对饮了。”
张浚闻言笑了,指尖叩了叩桌面:“西北有五路大军,吴玠、曲端皆是勇将,区区几万金兵,不足为惧。说不定不等上元,我就带着捷报回临安,到时候定陪你喝个痛快!”
“吴玠啊……” 韩世忠眼睛亮了亮,放下酒杯,语气里带着几分忆旧的暖意,“当年我在永兴军路抗西夏,跟泾源军搭过伙。那时候吴玠还是个效用,跟着大军冲阵,一把朴刀舞得虎虎生风,一刀一刀地在战场上拼杀,谁能想到如今也成了一方统帅!”
“你们这代西军出来的,都是能征善战,又有勇有谋的虎将。” 张浚叹道,又给自己满上酒。
“说起来,你方才提的曲端,我也有耳闻,平方腊时他就立过功,如今在陕地任统制,正好与吴玠配合作战,守住永兴军路。”韩世忠边说边扶住酒杯,张浚抬腕为其斟酒。
“若能跟这些老弟兄并肩杀金贼,才叫痛快!” 韩世忠猛地拍了下桌子,杯盏都震得跳了跳,“不如你上书陛下,把我也调去陕地?我韩世忠别的不会,砍金贼的脑袋,还是有些本事的!”
张浚却摆了摆手,笑着摇头:“哎 —— 你可走不得。黄天荡一战,你可是名震朝野,天下推崇,陛下如今把镇江水师看得比什么都重。你若走了,他夜里都睡不安稳。”
韩世忠闻言,重重叹了口气,酒杯往桌上一放,语气里满是遗憾:“若当初在黄天荡能擒了兀术,如今西北何至于这般吃紧?都怪我,让那贼子逃了!”
“还在自责?” 张浚拿起酒壶,又给两人续上,“你也该歇歇了,如今不是出了个岳飞么?那年轻人野战能硬破金军,抗金北伐的事,自有他扛着。”
“岳飞……” 韩世忠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眼里多了几分赞许,“说也奇,当年在河北时,没听闻他有多骁勇。如今大宋军中,能跟金贼骑兵正面硬拼的,还真就只有他的岳家军了。”
“不然,你可别小瞧了我!” 张浚突然朗笑起来,端起酒杯,袍角扫过空坛,“此番去陕地,我虽久在中枢,却也不是只会纸上谈兵。到了阵前,照样提剑冲阵,说不定还能再添一段西军的传说!哈哈哈哈!”
“好!” 韩世忠猛地站起身,举杯与张浚的杯子 “当” 地撞在一起,“那我就在临安候你佳音!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