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佳节(1 / 2)

杭州城被红灯笼照得通红,却没半点除夕的喜庆,三五成群的金兵醉醺醺地走在灯笼摇曳的街道上,手里拎着酒坛,嘴里嚼着牛肉,喧闹声不绝于耳。新修的皇宫被大火焚尽,只剩一地黑炭。

完颜兀术的主营设在原杭州府衙,大堂里燃着十几根巨烛,火光映得满殿鎏金器物泛着冷光。他坐在原知府的交椅上,手里端着个银酒樽,樽里的酒是从江南富户家里搜来的佳酿,醇香四溢。左右两侧,完颜突合速等将领围着案几,案上摆满了熟肉、糕点,个个吃得满脸油光。

“来!干了这杯!” 兀术举起酒樽,声音洪亮,“明州近在眼前,赵构那小儿插翅难飞!北返后定为尔等邀功!”

将领们齐声应和,举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衣襟上,也浑然不觉。突合速抹了把嘴,笑道:“四皇子英明!宋军不堪一击,建康、杭州、湖州,哪座城不是手到擒来?明日初一,咱们发兵明州,定能把赵构生擒,献给圣上!”

“说得好!” 兀术拍下案几,醉醺醺的眼里满是骄纵,口中唔囔唔囔地说:“那赵构不过是个只会逃的懦夫,明州守军再多,也挡不住咱们大金的铁骑!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拔营进军!”

大堂里的喧闹声更盛,金兵们的笑声、酒坛碰撞声,混着远处偶尔传来的女子啜泣声,在杭州城的夜里回荡。没人注意到,城外的黑暗中,几个宋军探马正潜伏着,把金兵的动静一一记在心里,待夜深后,悄悄策马往明州方向奔去。

同一夜的明州港,却是另一番景象。海风吹得港口的旗帜乱甩,几十艘海船泊在岸边,船工们正匆匆往船上搬运行李,火把的光在黑夜里摇曳,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惶恐。

赵构穿着件素色锦袍,外面罩着件防风的披风,站在最大的一艘海船船头,望着漆黑的海面,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船舷的栏杆。身后,吕颐浩、张浚等大臣挤在甲板上,有的抱着公文箱,有的扶着家眷,个个脸色苍白,谁也没想到,身为大宋天子,竟要在除夕夜逃到海上。

“陛下,风大,还是进船舱歇息吧。” 张去为捧着件厚裘,小心翼翼地劝道。

赵构摇了摇头,声音发颤:“金贼…… 金贼会不会追来?”

“陛下放心,” 吕颐浩上前一步,语气勉强镇定,“海船已备好,今夜趁着夜色出海,金贼没有战船,追不上来。咱们先往温州方向去,等过了这阵子,再做打算。”

赵构点点头,他望着远处明州城的灯火,心里满是苦涩,昔日的繁华江南,如今成了金贼肆虐的地方,而自己这个天子,却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逃进这茫茫大海。

三更时分,海船缓缓驶离港口。刚出港,就遇到了风浪,船身剧烈颠簸起来,甲板上的人站都站不稳,有的直接趴在甲板上呕吐,有的紧紧抓住栏杆,脸色比纸还白。赵构被扶进船舱,舱内空间狭小,只有一张简陋的床榻和一张案几,船身一颠,案上的茶杯 “哐当” 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他摸索着躺到床上,听着外面海浪拍打船身的 “轰隆” 声,还有士兵、官员的呕吐声、哭喊声,一夜无眠。天快亮时,风浪才小了些,张去为端来一碗稀粥,粥里只有几粒米,还带着点海水的咸味。

“陛下,这是仅剩的米了,” 张去为小声说,“后续的物资,得靠沿海的州郡补给,可如今到处都是金贼,能不能补给上,还不好说。”

赵构接过粥碗,勉强喝了两口,就再也咽不下去。他走到船舱门口,望着茫茫大海,海面上除了自己这队船,连只飞鸟都没有,只有远处的海平面,分不清是天还是海。他突然想起在临安的日子,那时虽有战乱,却还有安稳的宫室,如今竟不知何时才能靠岸。

随行的士兵们更惨,挤在狭小的底层,没有被褥,只能裹着破旧的战袍蜷缩在甲板上,粮食不够吃,就只能喝海水,不少人喝了海水后上吐下泻,很快就病倒了。官员们也没好到哪里去,数位大臣晕船,整天狂吐不止,好一点的也是唉声叹气,连看文书的心思都没有。赵构透过小窗,看着这一切,心里满是绝望。

大年初一的清晨,秀州城却透着股不一样的 “热闹”。街巷里挂满了红灯笼,灯笼的红光映在积雪上,显得格外喜庆;百姓们穿着还算整齐的衣裳,手里拿着灯笼,在街上慢慢走着,脸上带着几分刻意装出来的笑意;城楼上,一面面 “宋” 字旗迎风招展,神臂弓排列得整整齐齐,甲胄鲜明的 “士兵” 一动不动地站在城垛后,眼神 “锐利” 地盯着远方。

只有韩世忠知道,这 “热闹” 背后藏着多少紧张。秀州守军空虚,满打满算只有三千人,物资虽富庶,可兵力根本挡不住金兵的铁骑。他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的官道,手里攥着马鞭,对身边的秀州州府说:“红灯笼挂得再密些,城楼上的假人,再往甲胄里塞点稻草,会让它们看起来更壮实。”

太守点点头,转身下去安排。这些假人是用稻草扎的,外面套着从库房里翻出来的旧甲胄,头盔上还插着羽毛,远远看去,就像真的士兵一样。城楼下的百姓,都是韩世忠让人召集来的,每人发了两个馒头,让他们假装庆贺春节,若是金兵来了,就往城里跑,千万别露馅。

“大帅,您放心,” 秀州守将凑过来,小声说,“神臂弓都上了箭,抛石机也准备好了,只要金兵敢来,咱们就先给他们来一轮箭雨,虽然咱人手不足,但也不会那么轻易拱手让人。”

韩世忠点点头,目光依旧盯着远方:“咱们人少,只能靠这疑兵之计。只要能唬住金兵,拖延几日,等咱们的战船造好,就能从水路可进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