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知遇(1 / 2)

东京汴梁的城门楼,风里透着股萧瑟。曾经的朱漆早已斑驳,城垛上的箭孔还留着当年金兵攻城的痕迹。城门下,一支疲惫的队伍正缓缓靠近 —— 岳飞骑着匹瘦马,甲胄上的锈迹被风扫得簌簌掉;身后的四五千将士,有的拄着长枪当拐杖,有的嚼着干涩的树皮,连马蹄都透着虚浮,显然是饿了太久。

“统领,前面就是东京了!” 张宪勒住马,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又掺着虚弱 —— 这一路从洪城赶来,没拿到粮草,将士们靠挖野菜、剥树皮才撑到现在,不少人都饿得站不稳。

岳飞抬头望着城门,眼里泛起微光。他翻身下马,牵着马往前走,城门口的守军见他们甲胄带血,还带着不少穿着金兵旧甲的降兵,顿时警惕起来,举起长枪拦住:“来者何人?奉谁的令?”

“在下岳飞,特来投奔宗泽大帅!” 岳飞从怀里掏出半块残破的令牌 —— 那是当年张所给他的修武郎令牌,虽已磨损,却还能看清字迹,“烦请通报一声,就说岳飞来归,愿随大帅抗金!”

守军见他语气诚恳,又听闻过岳飞的名字,连忙转身往城里跑。没多会儿,一个亲兵匆匆赶来,对着岳飞拱手:“岳统领,大帅在府衙后堂等着,让小人带您过去!”

岳飞点点头,命张宪带着将士们去城北军营寻王贵,自己跟着亲兵往府衙走。东京城里虽不如往日繁华,却比洪城热闹些,街边的店铺有几家开着门,百姓们见了岳飞一行人,虽有警惕,却也没躲闪,有的甚至偷偷竖起大拇指 —— 如今能主动来抗金的将领,都是好汉。

宗泽的府衙后堂,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案上摊着一张巨大的东京防务图,笔墨还没干,旁边放着一碗没喝完的汤药,药渣沉在碗底。宗泽坐在交椅上,身上盖着件厚棉袍,脸色苍白得像纸,不时咳嗽几声,咳得胸口微微起伏,显然病得不轻。

“大帅,岳统领到了!” 亲兵的声音刚落,宗泽猛地抬起头,眼里瞬间亮了,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力气不足,身子晃了晃,旁边的侍从连忙扶住。

“快…… 快让他进来!” 宗泽的声音沙哑,却透着急切。

岳飞刚走进后堂,就见宗泽撑着交椅扶手,颤巍巍地站着,他连忙快步上前,双手扶住宗泽:“大帅!您身子不适,怎可起身?”

宗泽握住岳飞的手,老茧遍布的手掌微微颤抖。他盯着岳飞的脸,看了许久,眼眶渐渐红了:“鹏举…… 你......你真的回来了!”

岳飞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看着宗泽憔悴的模样,想起离开东京时,宗泽还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帅,如今却病成这样,心里满是不忍:“大帅,末将回来了!让您牵挂了!”

两人双手相握,久久没有说话,只有宗泽偶尔的咳嗽声,在安静的后堂里回荡。侍从想上前劝宗泽坐下,却被宗泽挥手拦住:“我与鹏举说话,你们先下去。”

就在这时,后堂的门被 “砰” 地推开,王贵拎着个布包跑了进来,见了岳飞,一把拍在他肩膀上,哈哈大笑:“鹏举!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岳飞被他拍得笑了,拍了拍王贵的手:“不帮我安顿将士们,过来干嘛?”

“这不是急着见你!” 王贵说着,又朝宗泽拱了拱手,“大帅,您可别见怪,我实在太高兴了!”

宗泽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侍从连忙搬来两张交椅。宗泽喝了口汤药,缓了缓气:“鹏举,说说吧,这半年你都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带着这么多人来归?”

岳飞坐下,喝了口侍从递来的热茶,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他这才缓缓开口,从新乡说起:“当年在大名府,张所大人封我为修武郎,让我带一千轻骑归王彦将军麾下。新乡城外,我见金兵来援,怕他们加固城防,就擅自带部突袭,杀了金将,诈开城门收复了新乡……”

他说着,语气渐渐沉了下来:“可王彦将军说我目无军纪,黎阳一战,金兵两万来袭,我建议趁夜袭敌,王将军却要等援军,我们争执不下。后来金兵反而夜袭我军大营,我因在外探查正好带轻骑断后,却与王将军失散,他以为是我暴露了行踪,误会就更深了……”

“我带着残部在太行山附近游击,收拢了不少辽籍降兵,还有些义军,慢慢就有了四五千人。本想回洪城与王将军和解,可他不肯收我,我就只能来东京投奔大帅。” 岳飞说完,叹了口气,“王将军也是抗金的好汉,只是我们理念不同,这误会,终究是解不开了。”

宗泽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着案几,眼神里满是了然:“王彦当年做都统时,就喜欢稳扎稳打,手下义军其实也都各自为伍,让他吃过擅自行动的亏,难免变得谨慎。你呢,年轻气盛,敢打敢拼,本是好事,只是有时少了些顾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岳飞,突然笑了,“可这四五千人,不是谁都能收拢的!你能让辽籍降兵真心跟着你,还能在困境中守住队伍,这份本事,实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