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州收复的捷报还没来得及传到大名府,王彦率领的七千义军已踏上北上之路。黎阳境内的官道两旁,枯树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队伍最前方,王彦勒住马,望着前方官道尽头,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将军,您看!” 副将孟德策马赶上,手指向远方,声音里带着几分局促。王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尘烟滚滚,一支乌压压的金兵队伍正往新乡方向行进,黑铁甲胄连成一片,像条蠕动的黑龙,望不到尽头。
孟德倒吸一口凉气,攥着马缰绳的手都白了:“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金贼?定州、磁州的守军加起来,也未必有这么多!”
“看方向,是去夺回新乡的。” 王彦眯起眼,手指紧紧捏在剑柄上,“怕是金贼把河北东、西路的兵力都凑来了,卫州握有黄河要道,金人是不想轻易放掉啊。”
“天色都晚了,他们赶不到新乡,定会沿途扎营。” 孟德看了眼西沉的太阳,余晖把金兵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咱们还按原计划,去和刘锜夹击濮阳吗?”
“怎么打?” 王彦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金贼大队人马就在旁边,咱们一动,这支援眨眼就到。传我令,全军暂停行进,原地扎营,派探马盯着他们的动向,半点不许松懈!”
“是!” 孟德应声而去,义军将士很快忙碌起来,帐篷一座座支起,为了怕金人察觉,营中篝火都没有点燃。可谁也没注意,不远处一双鹰隼似的眼睛,正透过尘烟,盯着这支刚停下的宋军。
夜色渐深,黎阳的风更冷了。王彦的主帐里,烛火摇曳,他正对着地图沉思,帐帘突然被掀开,岳飞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玄色劲装沾着草屑,脸上还挂着灰土。
“王将军!” 岳飞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探清了,金贼约莫两万人马,步兵居多,骑兵不过两千余!他们要是明天攻打卫县,咱们正好趁夜绕到他们后方,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把这股主力剿灭!”
“不可!” 王彦头也没抬,语气严厉,“金贼势大,我军多是步兵,硬拼只会吃亏。咱们该暂避锋芒,等他们走远了,绕开黎阳去和刘锜汇合,再向宗大帅求援 —— 三军合围,稳扎稳打,才能拿下这股金贼!”
“稳扎稳打?” 岳飞急了,往前又踏一步,声音陡然拔高,“你怎么知道这是金贼全部兵力?要是他们后面还有支援,被夹击的就是我们!战场瞬息万变,哪能等得那么久?再说了,你规划这么远,分明不是稳,是胆怯!你忘了东京被围时金贼有多少人了吗?不趁现在把金贼队伍逐个击破,一味等下去,不如现在就解甲投降!”
“放肆!” 王彦猛地拍案,本就发红的脸气得发紫,“你入我军中,就得守我军规!咱们的目标是濮阳,不是和金贼硬拼!我军后方本就缺失,河北义军又分散,咱们一路收拢人马,好不容易有了七千兵力,怎能白白损耗?打仗要打有把握的仗!”
岳飞咬着牙,心里的火气直往上冲,却也知道该服从军纪。他用手臂擦了擦脸颊上的灰土,转身就要走,却被王彦叫住:“遇事莫急。” 王彦的语气缓和了些,指着地图,“我已给张监察和宗大帅写了信,三军很快就会合并,这股金贼就是瓮中之鳖。到时候,我命你部为先锋,让你杀个痛快。”
岳飞没回头,也没应声,撩起帐帘就走,帐外的寒风灌进来,王彦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金兵大营里,黑风大王正站在帅帐前,身披件黑狐裘,手里握着柄环首刀,刀鞘上的铜钉在火把下泛着光。探子单膝跪地,声音谄媚:“大王,探清楚了,宋军人马一万左右,多是步兵,骑兵不过一千,攻城器械全面,就扎在不远处的南坡。”
“难怪一天就丢了新乡,原来是宋军主力。” 黑风大王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狠厉,“粘罕(完颜宗翰)大王要是来了,见咱们连这点宋军都收拾不了,有你我好果子吃!今夜袭营,速战速决!”
“大王放心!我军兵强马壮,寥寥万人,不够咱们塞牙缝的!” 探子连忙应道。
黑风大王翻身上马,举起环首刀,大喝一声:“点火!出发!” 刹那间,金兵大营里火把齐明,像条火龙,朝着宋军大营的方向奔去。
不远处的山下,岳飞正带着张宪等几名亲卫,在夜色中观察金兵动向。见金兵火把突然亮起,还朝着大营方向移动,岳飞心里 “咯噔” 一下,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他们要趁夜去哪?卫县?” 张宪皱眉问道。
“不对。” 岳飞凝视着火光移动的方向,突然脸色大变,“他们的目标是咱们的大营!快回去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