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的江风往南吹,渡口处的江面上,数十艘战船、几艘楼船以及零散的小草船一字排开,乌木船身荡漾着水光,白帆被风鼓得满满当当,像一群展翅的水鸟。王渊率领的禁军先登上战船,率先驶离渡口,在前方开路,准备护着赵构的龙船渡江。
船头劈开浑浊的江水,留下一道道长长的水痕。待载着诸位大臣的楼船都离港后,此时江边只剩下一艘楼船和几艘小草船,御营司统制苗傅与副统制刘正彦正指挥千余名士兵排队,准备登船。
“苗统制,且慢!”
一声尖细的呼喊突然传来,二人回头,只见康履被一群小太监簇拥着,坐在一顶四人抬的青布小轿里,摇摇晃晃地走来。轿帘掀开,康履探出头,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眼神里满是倨傲。
苗傅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康都监,您怎么才来?圣上已经乘船先行,您若不嫌弃,不如随我等御营司将士一同渡江?”
“本官奉命给陛下清点文书,朝中政务,可耽误不起?” 康履尖着嗓子,从轿里迈出来,脚刚沾地就嫌恶地皱了皱眉,仿佛江边的泥污脏了他的鞋,“再说了,让本官跟你们这些浑身汗臭的兵丁挤一艘船?污了陛下的文书怎么办?你们暂且候着吧。” 说罢摆了摆手,小太监们连忙上前,扶他重新坐回轿内,开始登上楼船。
“康都监!” 苗傅急得上前一步,声音都变了调,“御营司将士足有上千人,这楼船载您几位空闲较大!还望您许肯,将士们也好渡江!”
“大胆!” 康履猛地掀开轿帘,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苗傅,“你们这么多人,一艘船也装不下,还敢阻挠本官?小心本官参你们一本,定你们个延误国务之罪!”
刘正彦见状,连忙拉住苗傅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苗傅紧紧攥着拳头,看着康履带着几个小太监慢悠悠登上楼船,看着那楼船扬起白帆,渐渐驶离港口,怒气愈来愈烈。
“妈的!一个死太监,竟让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士兵在这儿喝风!” 苗傅猛地跺脚,声音里满是愤懑,“明明大家挤一挤,再分几百人坐小船,今日定能全渡过去!”
“人家位高权重,咱们置气有什么用?” 刘正彦长叹一声,眼神里满是无奈,“你看那王渊,都当上枢密使了,还不是靠着康履和陛下?咱们啊,只会打仗,朝堂上的弯弯绕,玩不转。”
苗傅望着渐渐远去的楼船,胸口剧烈起伏着,最后猛地朝江水大吼一声,声音被江风卷走,只剩下满肚子的憋屈和无力 。
镇江府的衙署后堂,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张俊摆了张桌酒席,请来一群身着艳服的娼妓,舞姬们在堂中旋舞,腰肢扭得像条软蛇,酒气混着脂粉香,飘得满室都是。
刘光世端着酒杯,怀里搂着个歌姬,笑得眼睛都眯了,手指在歌姬的腰上不安分地摸着:“还是跟着张大帅快活!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也就你这儿能有这般好日子,喝美酒,抱美人,比在前线挨冻强多了!”
几位将领也跟着起哄,拉着舞女喝酒调笑,唯独韩世忠坐在桌案前,身姿挺拔,手里捏着酒杯,却没怎么动。他看着眼前的声色犬马,眉头微微皱着,心里满是烦躁。
张俊端着酒杯,醉醺醺地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良臣,你愁什么?我江南诸军将士,个个身强体壮,抵挡那区区十万金兵,不在话下!今日咱们只需喝得尽兴,玩得尽兴 —— 那黄天荡比扬州还靠南,晚几日去布防,有什么打紧?”
这时,一个穿粉衣的舞女端着酒壶,走到韩世忠身边,给他满上一杯酒,又想往他怀里靠。韩世忠连忙伸手挡住,语气带着几分疏离:“不必了,姑娘自便。” 舞女悻悻地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