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抗上(1 / 2)

开封府衙的大堂里,明黄的圣旨展开在案上,绫子边缘泛着旧痕,传旨太监尖细的声音像根针,扎在每个人心上:“…… 着宗泽继续留守东京,黄河沿线需严加布防,朕即日移驾扬州……”

宗泽站在案后,双手接过圣旨,他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喉结滚了滚,想说什么,却终究咽了回去,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

府衙外的石阶上,岳飞斜倚着廊柱,他听得真切。起初是攥紧的拳头,后来是肩膀微微发抖,到最后,一股怒火从脚底窜上来,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没等传旨太监把 “谢恩” 二字说出口,岳飞已大步跨进大堂,玄铁枪拖在地上,划出长长的火星。“金人掳走二圣,还在往南打!” 他的声音像炸雷,震得案上的茶杯都晃了晃,“咱们守着这东京有什么用?连都城都不是了,守来给谁看!”

“你给我滚出去!” 宗泽猛地拍案,惊堂木 “啪” 地砸在地砖上,震得案上的笔墨都跳了起来。他指着岳飞:“圣旨在此,你不仅不跪,还敢出此不逊之言!是嫌脑袋长得太结实,想试试律法的刀子吗?”

岳飞瞪着宗泽,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可终究还是咬了咬牙,膝盖 “咚” 地砸在砖石上,却依旧昂着头,脖颈绷紧,不肯低头。

传旨太监原本吓得攥紧了拂尘,见岳飞终究跪下,才松了口气,忙打圆场:“无碍,无碍。将士们在前线辛苦,偶有怨言也是常情,咱家不怪他。”

宗泽长长叹了口气,脸色稍缓,对太监拱了拱手:“公公远道而来,一路劳顿,不如先歇息两日。老夫正好要拟封奏书,届时劳烦公公一并带去扬州,呈给陛下。”

“这是自然。” 太监掂了掂手里的拂尘,弓着腰退了出去,脚步轻快了不少 —— 他可不想再待在这满是火药味的大堂里。

太监刚走,岳飞 “腾” 地站起身,转身就要往外走。“你去哪里?” 宗泽连忙喝住他,胸口还在快速起伏。

“我去杀金贼!” 岳飞的声音依旧带着火气,玄铁枪在手里攥得更紧,“守着这空城没用,不如杀出去,就算死,也死在战场上!”

“那你便去!” 宗泽气得大手一挥,“出去了,就别再回来!”

岳飞怔在原地,回头瞥了眼宗泽 —— 老将军的眼眶红了,竟没了方才的威严,只剩几分无奈。他抿了抿嘴,终究没再说什么,提着玄铁枪,大步走出了大堂,留下宗泽一个人,对着满案的狼藉,轻轻叹了口气。

入夜的东京驻军大营,烛火摇曳,映得帐内满是昏黄。岳飞坐在案前,面前摊着一张粗纸,手里握着支狼毫笔 —— 他这辈子耍枪比握笔熟练,可此刻,却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烛火 “噼啪” 爆了个芯,火星溅在纸上,他慌忙用指尖摁灭,却在纸上留下个小黑点,像块化不开的伤疤。

“臣岳飞,谨昧死再拜上疏于皇帝陛下:窃惟靖康之变,天摧地裂,二圣蒙尘,中原陆沉。陛下承宗庙之重,嗣大统于南都,天下臣民莫不引领,望陛下振中兴之业,雪祖宗之耻。然近日闻陛下有巡幸扬州之议,臣虽微贱,食君之禄,怀忧国之诚,敢不披肝沥胆,为陛下陈其利害......”

他的手腕微微用力,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 “沙沙” 的声响,额头上渗出细汗,却浑然不觉 —— 满脑子都是二圣北狩的屈辱,是河北各地百姓的哭声,是宗泽方才红着眼的模样。

“写什么呢?比你耍枪还费劲。” 王贵掀帘走进来,手里攥着个麦饼,见岳飞伏案疾书,忍不住调侃,“怎么,想家了?咱娘给你找到走失的娘子没?” 说着就凑过去看,脑袋差点撞到岳飞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