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围城(1 / 2)

初冬的寒风,刮在开封的城墙上,砖缝里的残霜被卷得乱飞。西军奉命驻守东水门,箭楼上守将姚友仲握着根碗口粗的擂木,伏身侧耳,他能听见城外金军的马蹄声,像闷雷似的,越滚越近。

“将军,金贼已经开始列阵了!” 了望的士兵嚷道,声音里带着慌。姚友仲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黑压压的金军从官道上涌来,旗帜上的海东青在风里展翅翱翔。他回头扫了眼身后的士兵,那些大多是自愿而来的市民,他们手里握着锈迹斑斑的柴刀,有的甚至还背着锄头,脸上满是紧张与惧怕,只有几个西军老卒,还能稳住阵脚,默默检查着弓箭。

“都给我打起精神!” 姚友仲的吼声压过风声,“这城墙后就是你们的家,退一步,老婆孩子都得死在金贼刀下!”

话音刚落,金军的攻城鼓就炸响了。“咚咚咚” 的声浪撞得箭楼晃了晃,第一波金兵扛着云梯,举着盾往城下冲。此次金兵攻城选择了更长的云梯,免去了搭壕桥的步骤,可直接架过护城河,姚友仲眼睛一眯,待他们靠近了,突然挥手:“放擂木!”

早已备好的擂木顺着城墙滚下去,“轰隆” 一声砸在云梯上,最前面的两架云梯瞬间断成两截,上面的金兵惨叫着摔进冰水里,没等爬起来,又被城上的石块砸得脑浆迸裂。有几个金兵侥幸架起了云梯冲过护城河,姚友仲抄起张弓,一箭射穿为首那人的咽喉 —— 他是西军出身,箭法在军中是出了名的准,这一箭下去,金兵的阵脚顿时乱了些。

“好!” 城上爆发出一阵微弱的喝彩,可喝彩声还没落地,更多的金兵又相继跟上。他们举着盾牌,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矛尖时不时朝城上捅来,有个年轻的市民没躲及,被矛尖刺穿了小臂,疼得惨叫着倒在地上。姚友仲两步冲过去,一脚踹开那支矛,又挥刀砍断矛杆,对身边的老卒喊:“给他裹伤!剩下的人,石块别停!”

这一战从晌午打到黄昏,城楼下的尸体堆得快有半人高,护城河的冰水里漂满了金兵的尸首,血把冰面染成了暗褐色。姚友仲浑身是汗,棉甲都湿透了,贴在背上,寒风一吹,透心的冰凉,可他不敢歇 —— 直到金军收兵的号角响起,那些剩下的金兵缓缓退去,他才靠在箭楼的柱子上,大口喘着气。了望的士兵跑过来报:“将军,一共杀了两百来个金狗!”

姚友仲点点头,目光却望向刘家寺的方向。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金人的兵力十万之众,今日不过是试探,真正的猛攻,还在后面。可他更担心的是朝堂 —— 昨日他递了奏折,请求开仓调拨粮草,至今没见回音,只听城里传言朝廷准备派使者去金营议和。

又过一日,通津门的战报传了过来。禁军主将范琼领着三千将士出城迎战,一开始冲阵时还杀了几十个金兵,可金兵后续源源不断围拢,范琼的人越打越少,最后只能仓皇突围退回城里,眼睁睁看着金兵都要攻进城门了,才侥幸将其拒之门外。姚友仲闻讯,急得直跺脚,他想带兵去支援,却被兵部的人拦了:“姚将军,陛下有旨,不得擅自调动兵力,唐太宰亲定李大人和曹大人正去金营议和,说不定这仗就不用打了。”

“议和?” 姚友仲气得发笑,“金狗都在你家门口叫唤,议的哪门子和!”

这日午后,汴京城头太阳当空,南薰门外的官道上尘烟乍起。给事中李邺身着绯色朝服,马军都指挥使曹朦披挂乌金鳞甲,二人各怀心事,胯下骏马似也感知到周遭凝重,蹄声踏在夯土上,竟带着几分颤栗。

二人催马一路向北,不多时便见刘家寺处金营连绵如黑云压境,等候的甲士个个面如铁铸,手按腰间弯刀挺身伫立,直叫人心头发紧。进得中军大帐,更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 帐中燃着牛油巨烛,火光映照下,两张硕大的虎皮椅上分坐二人,正是金军大帅粘罕与斡离不。那粘罕生得虎背熊腰,满脸虬髯如钢针倒竖,斡离不则面白如纸,体态虚弱像是负了重伤,二人只是微微抬眼扫过宋使,身子连动也未动,那份倨傲,竟似将大宋朝廷视作了麾下败将。

李邺强压着心头怯意,展开圣旨缓缓念诵,字字句句皆是求和之语,愿以河北沿途州郡献于上国,只盼能换得片刻喘息。岂料话音刚落,粘罕猛地将手中银杯往地上一掼,怒吼道:“想议和?也配谈条件!” 他目光如炬似要将二人焚为灰烬,“河北州郡才几个?我们要的是划黄河为界,再把你们的亲王都捆来当人质!如若不肯,本帅三日之内便踏平开封,屠尽你们赵氏皇族血脉!”

一旁的曹朦本就心惊胆战,此刻听得这般狠话,双腿竟似灌了铅般再也支撑不住,“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额头冷汗直冒,忙不迭磕头应承:“都依都依!大王所言句句在理,我等这就回禀陛下,定不敢有半分耽搁!”

“那就滚吧!”粘罕怒道,“两只蝼蚁,都敢来议和,本王不配见赵桓吗?”

二人连忙起身,边走边应和:“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待溜出金营,二人狼狈不堪地逃回东京。片刻不敢耽搁,连忙将议和情况呈递到了赵桓面前,然而就当他见了金人所提条件,手中玉圭 “啪” 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褪去血色。黄河以北,如此宽广的领土,是大宋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江山,怎能如此轻易的送出?而且亲王皆是骨肉至亲,更是舍不得悉数送入虎口。左右为难之下,赵桓在次陷入了两难的抉择,单手扶额头,口中只说 “容后再议,再议......”

姚友仲不知朝廷作何决定,在东水门等了三日,粮草迟迟未到,七万守城的军民陷入了断粮危机。

此番金人攻城,竟与前番大不相同 —— 既不主攻南门,也不围堵西阙,反倒如狡狐般飘忽不定。

十一月八日清晨,朝阳门方向忽起惊雷,姚友仲心头一沉,急遣斥候探看,回报却是金军骤换主攻,数十架云梯正密密麻麻架在东侧城垣,黑甲金兵如蚁附膻,已有人攀上城垛。

“来不及禀奏朝廷了!” 姚友仲低喝一声,反手摘下马鞍旁的长枪,带领麾下五百西军老卒,翻身上马便往朝阳门赶。那西军皆是久历沙场的汉子,虽腹中饥饿,却依旧步履如飞,紧随将军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