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摆了摆手，不耐烦道：“方才不是说了，就依唐太宰的意思。都退下，赶紧去办！”
百官闻言便不再争辩，鱼贯而出，靴底踏过金砖，声响渐渐远了。赵桓撑着龙椅扶手，正要起身往后堂走，眼角余光瞥见丹陛之下还立着个人影。他猛地转头，见孙傅孤零零站在殿中央，像根被遗忘的石桩。
“孙傅！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此逗留，想惊吓圣上吗？” 蓝珪捂着膝盖怒斥。
赵桓却缓缓摇了摇手，示意蓝珪噤声。“孙爱卿有何事？”
孙傅跪下，往前膝行半步，声音低沉地说道：“陛下，开封城里藏着个奇人，名叫郭京。此人通晓六丁六甲之术，能召神兵天将，要退金兵，有他一人便够！”
“胡闹！” 赵桓一甩衣袖，“退下！朕乏了。”
“陛下！” 孙傅急得又往前挪了挪，“您忘了林灵素吗？当年他的神霄雷法，何等威风！这郭京的本事，比林灵素还胜三分！”
赵桓盯着殿顶的藻井，沉默半晌，忽然道：“既有此人，你就召他进宫。朕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说罢甩袖转身，没在理他，径直走向后堂。
孙傅望着赵桓的背影，长长舒了口气，额角的冷汗顺着皱纹滑了下来。
此刻，西军大帅府，药炉边，慕楚正握着蒲扇轻轻扇火，药香屋里弥漫。忽然，檐角的铁马 “叮铃” 一响，一个太监穿着簇新蟒纹袍，迈着方步进来。
“圣旨到 ——” 太监的尖嗓子像刮过铁器，可他刚展开卷轴还没开始宣读，榻上的种师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声响愈来愈烈，让太监根本没法开口。
慕楚慌忙丢开蒲扇，几步就奔了过去，手指搭上种师道的腕脉，再伸手给他抚背，这才帮他缓解了些许。
“种将军这是做什么？” 太监把脸一沉，阴恻恻的目光扫过来，“莫非想装病抗旨？”
种师道缓了半晌，才勉强顺过气，枯瘦的手按住榻沿，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有话…… 直说吧。”
“金兵都打到城下了，” 太监把圣旨往他面前一递，嘴角撇出些不屑，“圣上要你去组织城防，接旨吧。”
种师道的目光落在圣旨上，那 “金人其锋直指汴梁，京师重围将成” 十几个字，如一把尖刀捅进了他的心脏。他胸口猛地一窒，哑声问：“金人…… 何时杀到的？”
太监理都没理，一把将圣旨塞进他怀里，转身就走。
“康王殿下…… 回京了吗？” 种师道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希冀。可那太监的背影已经转过回廊，连脚步声都淡了。
“唐迎！唐迎何在！” 种师道突然扬声大喊，声音里迸出些血性，却又被一阵剧咳打断。
“大帅莫动气！” 慕楚急得按住他的肩。
“噗 ——” 一口鲜血从种师道嘴里喷出来，溅在青石板上。
“大帅！” 慕楚的声音都劈了。
就在这时，他指尖下的脉搏猛地一颤，像烛火最后爆的一点亮，随即彻底平息下去，静得像深潭止水。
“大帅 ——！” 慕楚仰天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