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路磁州州府后堂,王云将茶碗往案上重重一墩,水花溅起,在青釉盘里洇开。赵构斜倚在交椅上,指尖捻着双鱼玉佩,宗泽则坐得笔直,双手按在膝头,两人脸色都沉得像要落雨。
“康王殿下,” 王云的声音带着火气,“金人过了大名府,一路往西南赶,不出五日便到黄河边。您若不亲去金营走一趟,我等回京如何向官家交代呀?”
宗泽猛地抬眼,用那苍老而又刚直的声音说道:“肃王至今困在金营,受尽折辱!康王若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依老臣看,该收拢各路勤王兵,由殿下调遣,星夜赶往东京备战,这才是正理!”
王云却冷笑一声,转向赵构:“殿下您上次遣使金营,与斡离不颇有交情,这是众所周知的。金人放了话,议和非殿下亲至不可。双方只需一纸合约便能止戈,何必让天下百姓再遭兵祸?况且朝中唐太宰、耿大人已放出风,愿割河北沿途州县予金国,这筹码够重了,此次议和必有收获。还请殿下以天下苍生为念。”
赵构抬眸,语气淡得像秋水:“王大人可否先去金营递份文书,探探他们的底?”
“殿下!” 王云急得直跺脚,靴底碾得地砖发响,“微臣去有什么用?斡离不点名要您亲去!金人现在卫州驻扎,咱们快马加鞭,一日便能到,万不能让他们过了黄河啊!”
赵构沉默片刻,缓缓起身,袍沿扫过交椅扶手:“既如此,我便去一趟,与他们好好议议退兵的条件。”
“殿下英明!下官这就去准备。” 说罢王云如释重负,转身就往外走,步履匆匆。
“殿下糊涂!” 宗泽气得胡须乱颤,见王云走远连忙起身凑到赵构身边说道:“金军名为议和,实欲俘虏亲王!王云是李邦彦的亲信,去年曾劝谏陛下割地,与金人关系不清不楚,这等人的话怎能信?”
赵构望着门外,声音低了几分:“我也只是想替皇兄分担些……”
时近巳时,州府外已备好马车,两匹挽马蹄子刨着砖石,车夫缩在一旁,跪身等候。王云骑在马上,唐迎则牵着两匹快马立在阶下;康履颠颠跑过去,小心翼翼接过其中一匹的缰绳。宗泽扶着赵构的胳膊登车,看着他掀帘入座,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宗将军多保重。” 王云抱拳,语气里藏着几分得意,仿佛这趟差事已是十拿九稳。
宗泽对着马车深深跪拜,花白的胡须垂到地上,声音哽咽:“殿下,一路千万小心!”
唐迎见状连忙将其扶起,说道:“将军放心,唐某宁死,也护殿下周全!”
宗泽点点头,目光在马车上凝了片刻,才缓缓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