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州城破时,残阳正把城墙染成血色。金兵的军靴踩过青石板,践踏着城里的每一处街巷。巷尾一间民房的木门虚掩着,忽然从后窜出个精壮汉子,手里攥着柄豁口柴斧,斧刃上还沾着灶膛的黑灰。
“狗贼纳命!” 他暴喝一声,柴斧带着风声劈下。金兵猝不及防,后背被划开道一尺长的口子,血 “哗” 地涌出来,染红了玄色皮甲。“还有漏网之鱼!” 旁边的金兵挺起枪,被伤的金兵忍痛怒吼:“废什么话!宰了这匹夫!”
两杆长枪齐出,“噗噗” 两声扎进汉子胸膛。他手里的柴斧 “哐当” 落地,眼睛瞪得滚圆,仿佛还想看清仇人模样,身子却已软软倒下,血顺着砖缝淌进阴沟,融入暮色里。
城外矮坡下,枯草没到膝盖。刘锜按着剑柄:“将军,再等下去…… 城里怕是连活口都没了。”
王渊望着城头飘动的狼纛,清了清嗓子:“再等等,大名府的支援说不定就到了。”
“可赵州的百姓……” 刘锜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哎呀!”
王渊拍了拍他的肩,“金人主力刚走,城里留下驻守的肯定少不了。我们这点人冲进去,也寡不敌众。再等等,等天黑透。” 刘锜没再说话,只望着那道残破的城门,像望着一张吞噬生灵的嘴。
此刻,大名府衙的铜钟刚敲过申时,赵野案上的茶盏还冒着热气。赵州传信兵激动地站在一旁,他往前抢了半步,扑通一声跪倒:“大人!赵州沦陷!金狗十万主力砸过来,城防跟纸糊似的!百姓被屠,没剩几个!王将军带着残部在城外等着,赵州是河北西路的外围屏障,丢不得!肯求大人发兵夺回来!”
韩世忠面露愁容,铁靴在地上碾了碾:“赵州城防不是加固过吗?怎么会如此不堪?”
“将军有所不知啊!” 传信兵急得直跺脚,“连真定府都没挡住,金狗十万雄兵聚在一处,便是铜墙铁壁也得砸塌!如今他们主力撤了,你们快去救救活口!哪怕守着空城跟金人周旋周旋也好啊!”
话音未落,门外卫兵撞开屏门闯进来,连忙单膝跪地差点滑倒:“赵大人!韩将军!西北五十里,大队金兵往大名府来了!”
堂内霎时死寂。韩世忠猛地攥紧腰间佩剑 —— 他没想到金人这么快,方才就已经明白,赵州城只是跳板,金人真正的目标,就是大名府。
“赵大人,疏散百姓,快!”韩世忠突然说道。
赵野仿佛丢了魂,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啊,好......好!”
日头沉进山坳时,赵州城的惨叫渐渐低了。街巷里的尸骸堆到半人高,有紧紧抱着婴儿伏地而亡的妇人,怀里的娃也早已没了声息;有白发老者被钉在门板上,喉咙里还插着长矛。就在太阳终于淹没在山峦中,黑暗笼罩而来时。王渊带着几十个残兵摸到了城墙根,指尖刚搭上砖缝,就听城里传来号角声。“呜 —— 呜 ——” 的调子刚起,东西南北四门突然杀声震天,一列列黑影从破损的城门闯入,刀枪在月光下织成网,笼罩了金兵刚刚搭起的大营。
“什么情况?” 刘锜拔剑出鞘,满脸错愕。
王渊眯眼细看,见那些军马约莫一两千人虽穿着五花八门的甲胄,手里的兵器也杂七杂八,有朴刀、长矛也有锄头、铁锹甚是奇怪。“莫非是大名府的援兵?” 他话音刚落,城里已杀声如潮,金人的惨叫混着宋人的怒吼,在街巷里撞来撞去。
“真是支援!杀进去!” 王渊挥刀便冲,刘锜紧随其后。巷战里刀光乱闪,刘锜劈翻个金兵,转头却见个穿金人皮甲的汉子正往远处冲杀,他急上前两步,正举剑欲砍,才看清对方发髻是汉人样式,面色黝黑如铁,一不留神撞了上去。
“自己人!” 那汉子回头咧嘴一笑,露出那缺了半齿的门牙。
“嗐,差点误杀。”刘锜急道。
于是两人开始并肩作战,跟随王渊四处冲杀,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待杀尽驻扎的几百名金兵,刘锜朝旁边气喘吁吁的“战友”问道:“你们是哪路军?”
“孟德的。” 那穿金人皮甲的汉子说道。
“啊?”刘锜一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