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下去。” 他调转马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原地歇息一日,各队轮流帮老乡收稻子,再给马匹添些草料 —— 记住,不许掳掠盗抢,谁要是坏了规矩,某的刀可不认人!”
士兵们虽不解为何临阵歇脚,却也依令行事。农人们从竹林后探出头,看着宋兵们在收割稻子,眼神里的戒备淡了些,甚至有个老婆婆从房子里端出碗米汤,送到一个年轻士兵手里时,韩世忠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日傍晚,一匹快马如飞而至,马上斥候翻身便跪倒在韩世忠面前,声音带着喘息:“将军!广德…… 广德城楼的守将,都系着红巾!不像是朝廷的兵!”
韩世忠正在树下休憩,听闻立马翻出地图,心想:“广德守军该是朝廷编制,系红巾是何意?目前距离最近的州郡是.......” 手指在地图上一点,他忽道:“成闵,号令全军,即刻出发转向宣州,找地方扎营,动作要快!”
“将军?” 副将成闵赤着胳膊上前一步,急道,“王大帅明明令我们入驻广德,这一转向,要是被问责……”
“照做!” 韩世忠语气斩钉截铁。
是夜,军队城外扎营,宣州城里的 “醉仙楼” 还亮着盏残灯,昏黄的光从窗纸透出来,映着楼下的青石板路。
韩世忠换了身青布短打,腰间揣了把短刀,坐在靠窗的角落,面前一碗粗茶早已凉透。店小二打着哈欠抹桌子,见他招手,懒洋洋走过来:“客官还要添茶?这时候了,小店可要打烊了。”
“小哥别急。” 韩世忠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在桌上轻轻点着,“某是外乡人,刚从北方来,听说江南有位方世腊,很是了得,不知小哥可听过?”
店小二手猛地一顿,手里的抹布 “啪” 地掉在桌上,眼睛瞪得溜圆,慌忙朝四周看了看,才压低嗓子:“客官您是真外乡人!这话可不敢乱说!您说的那位曾是徽州的富户,当年朱勔弄花石纲,把咱们江南百姓逼得没活路,是方老爷振臂一呼,才救了大伙……”
“哦?” 韩世忠端起茶碗抿了口,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实不相瞒,我从幽云边陲来,家乡早被辽人啃得稀烂,听说方老爷举事,是要救天下百姓,特来投奔,小哥可有门路引荐?”
店小二突然笑起来,搓着手打哈哈:“爷您别逗了,造反的事,哪是我们小老百姓敢沾的?要是被官差抓了,小命都没了!” 他眼珠转了转,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不过客官要是想听新鲜事,我倒知道些 —— 南边来的人说,那些带红巾黄巾的队伍,见了大宋的官儿,甭管好坏见了就剥皮挖心,点天灯更是家常便饭……”
韩世忠心头一震,竟将碗沿捏出了道细裂 —— 他原以为方腊是为民请命,却没想到竟这般残暴。他放下几枚铜钱,起身时佯装脚滑,故意撞了下门帘,借着 “哗啦” 声响,将 “多谢小哥” 四个字送出去,身影已没入夜色,脚步比来时快了几分。
回到营中,帐外传来士兵的操练声 —— 昨日屯田劳作,倒让他们添了些生气,不再是来时的疲态。韩世忠铺开舆图,手指从广德划到宣州,又重重点在建业江面,眼底渐渐亮起来:“方腊占了广德,应该以为能堵住西侧朝廷军,却不知把自己的退路露了出来。时机刚好!” 他转身喊来成闵,“传令下去,移营至落马坡,离大路三里扎寨,不许生火,不许喧哗!”
落马坡地势甚妙,前临官道,后倚密林,登高可远眺十里动静,进可攻,退可守。部队刚扎稳营盘,探马便接踵而至,“韩统领!童大将军已抵苏州,正欲率主力向睦州推进,要断方腊的左翼!” 斥候的声音带着兴奋,掀帘而入。
“好!” 韩世忠猛地站起,帐外月光正好照在他腰间佩刀上,刀光映着他的眼,亮得惊人,“奇兵的机会来了!童大将军指他咽喉,我们就去截他的退路!”
“整队!” 他朝副将成闵喊道,“传我军令,趁夜行军,向杭州方向进发!记住,不许点灯,不许出声,谁要是误了大事,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