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比如,若有一谋士,自视甚高,却不得重用,其家族在袁绍处又未得厚待,而此人又恰好掌管粮草……子修,你若是我方决策者,当如何?”
曹昂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老师的暗示,兴奋地低声道:“或可设法接触,许以重利或前程,令其在关键时刻……有所动作?”
周晏但笑不语,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有些话,点到即止即可。
郭嘉不知何时溜达了进来,正好听到最后几句,哈哈笑道:“好你个子宁,这就开始教小公子使坏了?不过教得好!兵者,诡道也。这揣摩人心、利用矛盾的本事,可是重中之重。”他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对曹昂道,“小公子,你老师这可是在教你真本事了,好好学着点。”
曹昂连忙称是,心中对周晏更是感激。他知道,这些涉及具体阴谋诡计的东西,老师本可以不教,或者避而不谈,但为了他能更全面地成长,还是选择了倾囊相授。
琴声不知何时停了。蔡琰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轻轻放在桌上,柔声道:“说了这许久,润润喉吧。”她看向周晏的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柔情,又对曹昂温言道,“子修也辛苦了,今日跑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也好。”
曹昂对蔡琰已是十分亲近,闻言笑嘻嘻地道:“多谢师娘关心!听老师和师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昂不觉得辛苦。”他嘴上说着不辛苦,却还是听话地站起身,向周晏和蔡琰行礼告辞,“老师,师娘,那昂今日就先回去了。”
周晏点点头,也站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卷他亲自整理注释的、关于各地物产与民情的笔记,递给曹昂:“这个你拿回去看看,有些是我……游历时的见闻,或许对你有所启发。”
“多谢老师!”曹昂如获至宝,双手接过,郑重地抱在怀里。
看着曹昂在典韦(护送他回府一段)陪同下离去的身影,周晏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回屋。
郭嘉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调侃道:“怎么?收了这么个聪明伶俐又尊师重道的弟子,舍不得了?”
周晏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子修是个好孩子,心地纯良,悟性极高。我只是……希望他能一直如此。”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宛城”二字,心头猛地一紧,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他。他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不祥的预感驱散。
郭嘉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细微变化,虽不知具体缘由,但也收起了玩笑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是弟子。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走吧,文姬姑娘还等着呢,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周晏回头,看到屋内烛光下,蔡琰正在收拾琴具,身影婉约,侧颜宁静。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份隐忧压下,点了点头。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庭院中,也流淌在周晏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