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小刘的年轻技术员气得直跺脚:“王哥,这不是听不听的问题,这是科学!是规矩!再这么下去,我们这个数字化改造,就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就在这时,林望忽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这套西马克系统,是不是没有把本地焦炭的灰分和硫含量波动,作为修正参数输入进去?”
一句话,整个车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林望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年轻人。
小刘愣住了,他扶了扶眼镜,仔细打量着林望,头顶的[急躁]标签瞬间变成了[错愕]和[疑惑]:“你……你怎么知道?”
老张师傅也眯起了眼睛,他那双能看透钢水温度的眼睛,此刻正锐利地审视着林望。
“我之前看过这套系统的说明书。”林望随口胡诌了一句,他当然没看过,但【因果线】系统在他看到数据的瞬间,就已经推导出了问题症结,“德国的焦炭质量稳定,所以他们的基础模型里,这个参数是默认值。但我们云钢用的是本地煤矿的焦炭,批次之间质量波动很大。如果不把这个波动值加进去,电脑算出来的碳含量,跟实际情况,就会有一个系统性的误差。”
他转向老张师傅,语气里带着请教的意味:“张师傅,我猜,您每次看火焰发白,就知道火候不到,其实就是凭经验,修正了这个误差,对不对?”
老张师傅浑身一震,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奇。他头顶那枚[固-执]的标签,颜色肉眼可见地变淡了。这小子,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他炼了一辈子钢,靠的就是这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本事,没想到今天被一个毛头小子一语道破。
“你……你也是炼钢的?”老张师傅的声音不再那么冲。
“不是,我就是个打杂的。”林望笑了笑,然后对目瞪口呆的小刘说,“你试试,在后台把焦炭质量的实时监测数据接口接上,建一个新的修正模型。我估计,电脑算出来的时间,应该就跟张师傅凭经验判断的时间,差不多了。”
小刘如梦初醒,他看着林望,眼神里已经带上了崇拜。他头顶的标签,从[错愕]变成了金色的[醍醐灌顶]。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快一个月,德国专家来了也只是让他们相信数据,从没人告诉他,数据本身可能是错的!
“好!我马上去试!”小刘立刻转身跑向控制室。
车间的气氛,从刚才的剑拔弩张,变得微妙起来。剩下的几个工人看林望的眼神也变了,从看热闹变成了敬佩。
林望走到老张师傅身边,递过去一支烟:“张师傅,这新设备,用着还习惯吗?”
老张师傅接过烟,别在耳朵上,没点着,只是叹了口气:“习惯个啥?全是洋码子,跟看天书一样。那帮德国人叽里呱啦说一通就走了,留下这堆铁疙瘩,有时候还不如我这双眼睛好使。”
他头顶的[工匠荣耀]旁,一枚[失落]的灰色标签悄然浮现。
“那是因为机器还没学会您的本事。”林望说道,“要是能把您这三十年的经验,都教给它,让它变成您的徒弟,那不就两全其美了?”
“教给它?”老张师傅愣住了,随即摇了摇头,“我这手艺,怎么教给一堆铁?”
“能教。”林望看着他,眼神清澈,“只要您愿意,我们就有办法,把您的经验,变成一行行代码,一套套程序。以后,云钢出来的每一炉钢,都带着您张师傅的手艺。这,才叫真正的传承。”
老张师傅彻底呆住了。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感觉自己一辈子信奉的东西,正在被一种全新的方式重塑。他头顶那枚[失落]的标签,开始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向往]的微光。
就在这时,控制室里传来了小刘兴奋的大喊:“出来了!出来了!加上修正参数,系统重新计算的出钢时间,跟张师傅估计的,只差了不到三十秒!”
整个车间,一片哗然。
老张师傅猛地回头,看向控制室的方向,布满油污的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林望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知道,云州这块最硬的骨头,他已经找到了第一条裂缝。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一个粗暴而充满怒气的声音,就在车间门口炸响。
“吵什么吵!都不用干活了是不是?!”一个挺着啤酒肚、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聚在一起的众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张大海!刘明!你们几个又在偷懒!这个月的奖金不想要了?”
当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林望这张陌生的面孔上时,他愣了一下,随即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不悦。
“你是谁?”男人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望,语气不善,“哪个部门的?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