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的话,像是一根被点燃的引信,引线的另一端,绑在孙博士那颗名为“优越感”的炸弹上。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因为这句近乎冒犯的诘问而凝固了。
孙博士身后的两个助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们交换了一个惊愕的眼神,大概是想不通,这个省委大院里,怎么会有人用这种方式跟孙博士说话。那个年轻的女助理,望向林望的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同情,仿佛已经看到了他被博士的怒火烧成灰烬的下场。
钱主任停下了摩挲茶缸的动作,浑浊的眼球微微转动,余光瞥向林望,那张古板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近乎“看戏”的神情。他头顶那枚[固执]的标签,旁边悄然冒出了一颗小小的、亮晶晶的、名为[幸灾乐祸]的标签。
孙博士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讥讽的潮红,转为被冒犯的铁青。他引以为傲的逻辑和风度,在林望这种近乎“流氓”式的质问面前,像一件华美的丝绸长袍,被一把粗鲁地扯开,露出了里面的窘迫。
林望能清晰地看到,孙博士头顶上,那片[傲慢]的标签云剧烈地翻涌着,
说出一个数字?
说一百亿?那等于是在这个破旧的办公室里,当着这个“老古董”的面,承认自己是个只会做梦的疯子。周书记要的是“可执行”方案,一百亿的启动资金,在当前的江东省,就是“不可执行”的同义词。
可如果不说,或者说一个小的数字,那不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他刚刚才把林望的八个亿贬低得一文不值。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逼到了拳台的角落,对手没有用什么精妙的拳法,只是简单粗暴地揪住了他的领子,问他:“你到底行不行?”
“预算,”孙博士终于开口,声音因为过度压抑而显得有些尖锐,“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猜测的数字游戏!它需要基于详尽的数据调研、严谨的模型分析和对未来市场的前瞻性判断!在没有完成这些基础工作之前,任何数字都是不负责任的!”
他试图用一连串专业术语,重新夺回话语权的高地,将这场粗暴的对质,拉回到他所熟悉的学术辩论轨道上来。
林望脸上的微笑丝毫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