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望的心跳上。
那声音很熟悉,皮质警靴踏在木质楼梯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咯噔”声,与他不久前在死巷里听到的别无二致。
书店经理和保安下意识地向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光线被两个高大的身影挡住,阴影投射下来,将林望完全笼罩。
他抬起头,看到了那两张熟悉的脸。
年长的警察,国字脸,浓眉,眼神像深潭,平静无波。他头顶的标签依旧是那两枚——[执行任务]和[警惕],但[警惕]的亮度,比在巷口时高了不止一个层级。
年轻的警察,目光锐利,紧抿着嘴唇,一只手习惯性地搭在腰间。他头顶的[立功心切]标签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旁边还多了一枚新的标签——[审视]。
他们不是来救援的。他们是来办案的。
“警察。”年长的警察,老刘,声音低沉而有力,他没有先问林望,而是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破碎的玻璃门,惊魂未定的顾客,以及角落里这个浑身狼藉的男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经理身上,“怎么回事?”
经理咽了口唾沫,头顶的[为难]标签剧烈地闪烁着,他指了指林望,又指了指楼下的一地狼藉,语气有些结巴:“刘……刘警官,这位先生……他,他说是遇到了抢劫,然后……然后就撞坏了我们的门。”
“抢劫?”老刘的眉头微微皱起,视线终于像两把精准的手术刀,落在了林望身上。
那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却让林望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剖开了一遍。
“是的,警官。”林望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他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放松,靠在沙发里,将受伤的左脚以一个相对自然的姿势藏在茶几后面,“就在……就在公园对面的那条巷子里,我被几个人抢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情绪图谱】死死地盯着两位警察头顶的标签。
年轻警察的[审视]标签亮度立刻提升,他上前一步,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压迫感:“几个人?长什么样?抢走了什么?”
“天太黑,我……我没看清。”林望的眼神躲闪,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这是一个典型的受害者应激反应,是他刻意表演出来的,“他们要我的钱包和手机,我不给,就……就打了起来。我跑了出来,他们还在后面追,我太害怕了,没看路,就……”
他指了指楼下的方向,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一丝[后怕]和[羞愧]。
这是一个经不起推敲的谎言,但他赌的是,在眼下这个场景里,一个“受惊过度”的受害者,其言语的混乱和矛盾,本身就是一种“真实”。
年轻警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头顶浮现出一枚新的标签——[不耐烦]。显然,他对这种语焉不详的报案内容很不满意。
“巷子里?我们刚才就从那条巷子过来,没看到什么追逐。”他追问道。
林望的心猛地一沉。
“可能……可能是我跑出来后,他们就没追了吧。”他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回答,同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向窗外。
那辆黑色的轿车,如同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安静得可怕。而旁边那辆银灰色的本田,已经悄然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驾驶座上,那枚[等待]的标签,像一颗蓝色的鬼火,幽幽地闪烁着。
杀手在等,在看。
他在看自己这场蹩脚的、漏洞百出的独角戏。
老刘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绕着林望的沙发,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圈。他的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让林望的神经绷紧一分。他能感觉到老刘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他身上寸寸扫过——从他脸上未干的血迹,到他衬衫上的污泥,再到他那条不自然蜷缩的左腿。
书店二楼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些假装看书的顾客,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高。空气中,咖啡的香气、书卷的墨香,与林望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气,混合成一种古怪的味道。
“你的伤,很重。”老刘停在了林望的侧面,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像一颗石头投入了水中,“特别是你的脚踝。被几个人围殴,打伤了脚,你还能从他们手里跑掉,甚至有体力撞碎一整扇钢化玻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