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孙国富一拳砸在了停止键上。
录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孙国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青筋暴起，整张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
就是这些声音。
这些魔鬼的声音，像一条条毒蛇，盘踞在他的脑子里，整整十八年。每一个午夜梦回，他都会被这些声音惊醒，然后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直到天亮。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窗户。
那个年轻人……
他到底是谁？
是他们派来试探自己的？还是……方敬全在天有灵，派来为他申冤的？
不。
孙国富的眼神，逐渐从混乱和恐惧，变得清明起来。
如果是他们的人，十八年了，他们有无数种方法让自己永远闭嘴，根本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用那支笔来试探，只会徒增风险。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那个年轻人，来自一股全新的、想要重启这桩旧案的力量。
可是，他凭什么相信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把这盘能决定无数人命运，也能决定自己生死的录音带，交到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手上？
万一，他是另一个魔鬼呢？
孙国富的后背，再次被冷汗浸透。
不行。
不能就这么出去找他。
十八年的苟活，让他早已变成了一只比狐狸还要狡猾、比兔子还要警惕的动物。他必须用自己的方式，去验证那个年轻人的身份，或者说，去验证他背后那股力量的成色。
一个计划，在他那已经许久不曾高速运转的大脑里，开始疯狂地酝酿、成形。
他重新将录音带放回樟木箱子，锁好。然后，他走到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泛黄的信纸和一支快要没水的圆珠笔。
他趴在桌上，借着昏黄的灯光，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几个字。
做完这一切，他将纸条折好，揣进口袋。然后，他关掉了灯，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他没有睡。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里，等待着。
等待黎明的到来。
……
巷口的阴影里，林望轻轻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
后半夜的凉意，已经带着湿气，开始往骨头缝里钻。
他看到三零一室的灯光，在亮了约莫一个小时后，熄灭了。
而【情绪图谱】的视野里，那枚[破釜沉舟]的标签，颜色虽然没有改变，但旁边，却悄然浮现出了一枚新的、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标签。
[布局]。
林望的嘴角，在黑暗中，微微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他知道，孙国富没有让他失望。这只被囚禁了十八年的困兽，在选择冲出牢笼的同时，也亮出了他保护自己的爪牙。
他不是要缴械投降。
他是在下一封战书，一封只写给“自己人”看的战书。
林望掐灭了最后一根烟，将自己缩进宽大的工装里。他没有离开，反而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他在等。
等孙国富的“局”。
等那破晓时分，第一缕刺破黑暗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