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办公室所有知情者的心上。
王姐的嘴唇翕动了两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另一边,老李端着的茶杯,“哐当”一声,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溅出了几滴滚烫的茶水。
办公室里的空气,几乎凝固成了胶质。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林望的目光,终于转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未曾抬过一次头的男人。
他拿起那本卷宗,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办公室的角落。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他走到了刘明宇的办公桌前。
刘明宇依旧在校对着手里的文件,神情专注,仿佛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匠人,对外界的风暴一无所知。他头顶的[平静]与[专业]两枚标签,像两座坚固的堡垒,完美地掩盖了底下的一切。
林望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本泛黄的卷宗,轻轻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地,放在了刘明宇的桌面上,就在他正在校对的文件旁边。
刘明宇握着钢笔的手,停顿了零点一秒。
一个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的停顿。
但他还是没有抬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那本卷宗的封面。
林望的【情绪图谱】系统,在这一刻将所有的运算能力都聚焦在了刘明宇的身上。他清晰地看到,在那片[平静]的湖面之下,一股汹涌的暗流正在疯狂涌动。
一枚深红色的[警惕]标签,像一条冬眠被惊醒的毒蛇,猛地探出头来,虽然只有一瞬,却释放出冰冷刺骨的杀意。
刘明宇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钢笔。
他缓缓地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迎上了林望的视线。
“小林,有事吗?”他的声音,温和,沉稳,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关切,仿佛在问他中午想吃什么一样自然。
林望的心脏,在这一刻,跳得像擂鼓。他知道,真正的交锋,开始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了卷宗下方,“经办人”签名那一栏。
“刘科长,”他的声音控制得很好,听起来就像一个真心求教的后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这份旧档案,我在整理时发现有些疑问。您看这上面的签名,这个……是您的笔迹吗?时间太久,有些模糊了。”
他将“您”字咬得格外清晰。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新上任的代理科长,正拿着一份尘封多年的旧案卷宗,向着办公室里资格最老、也最低调的副科长,请教一个关于签名的问题。
刘明宇的目光,顺着林望的手指,落在了那个他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签名上。
他沉默了足足有五秒钟。
这五秒钟,对林望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能感觉到,刘明宇那平静的目光,像两把无形的手术刀,正在一寸一寸地解剖着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试图找出他真正的意图。
终于,刘明宇笑了。
那是一种云淡风轻的、带着些许怀念的微笑。
“哦,这个啊。”他拿起卷宗,凑近了些,像是真的在努力辨认,“让我想想……嗯,没错,是我签的。”
他承认得如此坦然,如此干脆,反倒让林望准备好的一系列后招,都卡在了喉咙里。
刘明宇放下卷宗,靠在椅背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追忆往昔的神色,语气轻松地说道:“那时候我才多大,刚进办公室没几年,就是个跑腿打杂的小年轻。当时的老科长忙不过来,就让我帮着跑跑腿,签签字。这种核心的东西,其实我们也就是走个流程,哪儿懂里面的门道啊。”
他三言两语,就将自己从一个“经办人”,摘成了一个“跑腿的”,将一份白纸黑字的责任,描绘成了一段不懂事的青春往事。
演技堪称完美。
然而,林望的系统却不会被演技欺骗。
就在刘明宇说出“哪儿懂里面的门道啊”这句话的同时,林望清晰地看到,他头顶那片[平静]的标签之下,一枚标签一闪而过。
那不是[警惕],也不是[恐惧]。
而是一枚散发着冰冷、幽暗光芒的标签——[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