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扬顿时心头微惊,看他样貌还以为是主管县内治安的县尉,想不到竟然是县丞。不由看了一旁文质彬彬的另外一人,不由的有些暗自好笑。
张慎去得快回来的也快,不一会便张罗了一顿丰盛的酒菜,酒桌上也是照顾周到,努力调节着气氛,果然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酒过三巡,陆子扬突然放下酒杯,看了眼脸色仍有些发白的陈敬之,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问道:“方才陈县令跟本官汇报了百姓争地的事,还想出个极‘高明’的解决之法 ——‘先耕者得’,对不听话的直接拿办。本官听后甚为‘高兴’,你们几位怎么看?”
张慎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忙放下筷子,第一个表态:“大人英明!陈县令这法子实在高妙!下官早就说过,对付那些乡野村夫,就得快刀斩乱麻!不然你让他们天天吵吵闹闹,田也种不成,税也收不上来,岂不是误了朝廷大事?”
一旁那位叫周元朗的县尉也附和道:“下官也对此举深表赞同,‘先耕者得’不失为稳妥之计,既能稳住田亩耕种,又能震慑刁民,实乃两全之策。”
陆子扬听后脸上缓缓沉了下来,原本含笑的眸子骤然转冷,正想开口说话,瞧见陆文谦脸上难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问道:“刘县丞,你有什么看法?尽管直言。”
刘文谦脸上闪过一丝坚定,起身抱拳道:“回禀大人,下官不赞成此举。百姓视土地为命脉,祖辈相传的田产,早已刻入骨髓。战乱之中,许多人背井离乡,并非自愿放弃土地。如今归来,却见自家田地被他人耕种,还要被冠上‘刁民’之名,换作是谁,心中能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张慎与周元朗,继续道:“‘先耕者得’看似快刀斩乱麻,实则是将不公刻在了百姓心头。那些强占土地之人,见官府如此行事,只会愈发嚣张;而失了土地的百姓,积怨日深,恐生民变。和州新附,正是安抚民心之时,若因土地之事寒了百姓的心,怕是后患无穷。”
张慎脸上有些挂不住,一点也不顾及其是自己的上级身份,微微冷笑道:“刘县丞这话未免太书生气了!什么命脉骨髓?在下官看来,眼下能把地里的麦子收上来才是正经!那些流民逃难时把地抛了,如今回来地里种出了庄稼就想坐享其成,天下哪有这等道理?”
“和州新附又如何?百姓要的是肚子饱,不是空道理!您倒是说说,没了赋税,拿什么养兵?拿什么安抚?总不能靠您这几句‘民心为重’填肚子吧?”
刘文谦气得脸色发白,刚要反驳,却被陆子扬抬手按住,眼神冷冷的盯着张慎说道:“那张主簿的意思是为了田里的那些麦子,就可以把百姓祖辈的根基刨了?去年冬月那些为土地拼命的农户,倒是成了觊觎他人成果的刁民?”
张慎脸上阴晴不定,他看了一眼都快把头垂到桌子底下的陈敬之,又看了一眼不再做声的周元朗,起身拱手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下官以为,治地方,首重一个‘稳’字。这麦子若是收不上来,百姓断了粮,地方必乱;赋税交不上,朝廷怪罪下来,局面更稳不住,这么做也实属无奈,请大人明鉴。”
“那你怎么知道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还是说,某些人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