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抬头，只见雨化田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依旧是那身暗红锦袍，面白无须，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人心。
“雨公公。”沈渊起身，不卑不亢地行礼。面对这位西厂督公，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雨化田踱步进来，目光扫过沈渊案上的卷宗，淡淡道：“查案之事，有时并非看得越深越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陛下要的是朝局稳定，江山永固，有些陈年旧账，该翻的翻，该了的了，但有些……让它永远沉在水底，对大家都好。”
他这话，几乎是赤裸裸的警告了。
沈渊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下官明白。只是职责所在，不敢不尽心。”
“尽心是好事。”雨化田走到窗边，看着校场上操练的锦衣卫，“陆雪和她手下那几个人，咱家已经安排好了，都是可用之才，沈百户日后若有需要，可以调用。”
他将“癸”字队掌控在手，此刻又轻描淡写地允诺沈渊可以“调用”，其用意不言自明——既是示好，也是提醒沈渊，他的一切动向，仍在掌控之中。
“多谢公公。”沈渊应道。
雨化田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沈渊身上，带着一丝审视：“沈百户伤势未愈，就好生休养。陛下念你劳苦功高，特赐下不少滋补药材，已送到你府上。至于新的差事……待你痊愈，陛下自有安排。想必，不会让你这等干才闲置太久的。”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值房内恢复了寂静，但沈渊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雨化田的话，皇帝的态度，以及卷宗中那些被刻意模糊的线索，都像一块块拼图，在他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一幅更加庞大、也更加危险的图景。
“天尊”之乱，或许只是一个开始，或者……仅仅是一个更大阴谋显露出的冰山一角。
他走到窗边，目光越过重重的宫墙，再次望向钦天监的方向。阳光下的观星台寂静无声，仿佛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从未发生。
但沈渊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放着一块小小的、触手温润的黑色碎片——是洞玄镜在最后冲击中崩碎后，他唯一能找到的、最大的一块残片。这面曾助他窥破幻象、守护心神的宝镜已然彻底损毁，但这块碎片，却似乎仍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灵性。
或许……这也并非终点。
他收回目光，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无论前路还有多少迷雾，多少凶险，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逝去的挚友，为了沈家和陆家昭雪的正义，也为了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天下。
新的棋局已经布下，他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而是执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