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图纸递给内侍,展示给众臣。那图纸上的算法精妙,逻辑严谨,虽源于军械,却巧妙应用于民政,令人拍案叫绝!一些原本中立的官员眼中露出惊叹之色。
李维额头冒汗,支支吾吾,无法应对。
崔锦书不再逼问,目光转向兵部:“王大人,北狄近日可有异动?边境守军粮草辎重,可充足?”
一连串问题,涉及吏治、财政、军事,条理清晰,直指要害。她虽声音虚弱,但每一句话都有的放矢,展现出了对朝政惊人的熟悉度和敏锐的洞察力。她并非一味强势压人,而是以事实和才学说话,恩威并施,将一场可能出现的逼宫,化解于无形。
殿内鸦雀无声。那些原本心存轻视的官员,此刻再看向御阶上那个单薄却笔直的身影时,眼神中已充满了敬畏与复杂。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亲王,暗中对身旁之人低语,声音虽轻,却足以让近处几人听见:“此女……有吕武之才,却无其毒辣,观其行事,颇有章法,心系社稷……王爷得此贤内助,或真是天意……”
朝会散去,崔锦书几乎虚脱,被云裳和影七搀扶着回到紫宸宫。刚踏入宫门,一名内侍便急匆匆来报:“娘娘!王爷……王爷醒了!”
寝殿内,李承民果然睁开了眼睛。他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缺乏血色,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已经恢复了神采,只是那神采之中,似乎比以往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冰冷与……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睥睨众生的威压。眉心那道黑龙纹路,在他清醒时,显得更加清晰妖异。
他看到被搀扶进来的、虚弱不堪的崔锦书,目光在她苍白的面容和下意识护着小腹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影七和云裳识趣地退下,殿内只剩下两人。
崔锦书走到榻边,想看看他的情况,还未开口,手腕却猛地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大手攥住!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李承民盯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他的声音因久未开口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质问的冷硬:
“谁准你……擅动禁术?”
没有感激,没有温存,只有冰冷的诘问与强烈的掌控欲。
崔锦书手腕剧痛,心却更痛。她迎上他的目光,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回答:“当时情况,别无他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你的命,也是本王的!”李承民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语气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后怕,“若你因此殒命,本王……”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风暴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甩开她的手,目光落在她依旧平坦却承载着两人希望的小腹上,声音低沉了几分:“孩子……如何?”
“暂时无碍。”崔锦书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心中五味杂陈。他是在关心她和孩子,可表达的方式,却如此霸道冰冷。
李承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朝中情况,影七已简要禀报。你做得很好。”这是肯定,却听不出多少温度。他转而问道:“本王昏迷这些时日,可有何异样?尤其是……夜间。”
崔锦书心中一动,想起宫人曾提及王爷夜间时常惊醒,浑身冷汗。“宫人说你夜间多梦,易惊醒。”
李承民眉头紧锁:“不是梦。”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是杀戮……无尽的杀戮,还有……征服。铁蹄踏碎山河,血流成河……感觉很真实,而且……令人亢奋。”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嗜血之意。同时,他抬手遮了一下从窗棂透进的、并不强烈的阳光,“光线,声音,都让人觉得烦躁。”
崔锦书看着他眉心的黑纹,感受着他身上那股愈发浓郁的、与龙脉同源的阴寒霸气,心中警铃大作。龙气灌体,虽救了他的命,但那源自皇陵的、充满死亡与征服欲望的龙脉之气,太过霸道,似乎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心性,甚至……有反客为主,侵蚀他本身意志的风险!
这……是福是祸?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影七急促的声音:“王爷!娘娘!幽州八百里加急军报!”
李承民眸光一凛:“进来!”
影七快步而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染血的军报,声音沉重:“北狄新王阿史那剡,联合西陲乌斯藏诸部,集结二十万铁骑,以……以‘诛妖星、正天道’为名,大举南下!先锋已破雁门关!幽州告急!”
“诛妖星?”李承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残酷的弧度,眉心黑纹仿佛都随之跳动了一下。他接过军报,扫了一眼,随手掷于地上。
恰在此时,一名内侍在殿外高声禀报:“启禀王爷,娘娘,中书令赵大人、枢密使钱大人等几位大人联名上奏,言……言北狄势大,生灵涂炭,提议……提议暂避其锋,可遣使议和,许以财帛,甚至……甚至割让部分边城,以换取边境安宁……并言……言此番兵祸,或与……与天象示警有关……”最后一句,声音低不可闻,但意思却很明显——将战争归咎于李承民这个“妖星”。
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李承民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殿门,仿佛看到了那些懦弱求和的面孔。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让整个寝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议和?割地?”他轻声重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让跪在地上的影七都感到一阵心悸。
崔锦书的心也沉了下去。外有强敌压境,内有求和之声暗指李承民为祸源,内忧外患,同时爆发!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那潜藏在李承民体内、与龙气共生的霸道与嗜血,在这战火将至的关头,又将把他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