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民猛地转头:“呈上来!”
影七接过一枚密封的铜管,迅速打开,取出内里一张纸笺。
李承民快速扫过,目光骤然一凝!纸上并无多余言语,只有一幅极其简洁却精准的草图与寥寥数语说明!
图上画着一种造型奇特的、带有数根尖锐铁刺的金属爪具,可捆绑固定在靴底或马蹄之上!
旁注:仿鹰爪攀爬之利,增冰面抓附之力,暂名“鹰爪链”。可命工匠紧急打制,虽粗糙,或可一用。
另有一行小字:驱赶染疫虚弱之马群先行踏冰,试探并消耗冰层。
李承民眼中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鹰爪链!踏冰试探!
“立刻传令随军匠作!依此图,不惜一切代价,一个时辰内,赶制出至少五百副‘鹰爪链’!以最快速度送往前线!”他毫不犹豫,立刻下令!
“是!”
“另!”他目光转向后方,闪过一丝冰冷的决断,“将营中所有此前感染蹄瘟、虽经治愈但仍显虚弱、不堪大用的战马,全部集中起来!约有多少?”
“约……约有两百余匹!”军需官连忙回道。
“好!驱赶它们!上前!让它们沿着河岸,给本王踏遍每一寸可能过河的冰面!”李承民的声音残酷而冷静。
将领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用这些本就要淘汰的战马,去替将士们试探残留冰层的承重力,去消耗狄人的箭矢,甚至……用它们的尸体,填平部分冰窟!
命令迅速执行!
凄厉的马嘶声响起!两百余匹瘦弱不堪的战马被驱赶着,悲鸣着,冲上破碎的冰河!它们踉跄奔跑,不断踩塌薄冰,跌落冰河,或被对岸射来的箭矢击中倒地!它们的生命被无情地消耗着,却也为后方标出了一条相对安全的、由尸体与碎冰铺就的残酷路径!
与此同时,随军匠作坊火光冲天,铁锤敲击声不绝于耳!工匠们拼尽全力,依照那张来自后方的草图,疯狂赶制着那奇特的“鹰爪链”!
一个时辰后,第一批五百副粗糙却坚固的鹰爪链送达岸边!
“前锋营!换上鹰爪链!盾牌护身!准备强渡!”李承民厉声下令!
早已准备就绪的悍卒们迅速将铁爪绑在靴底,手持巨盾,组成盾阵,踩着前方战马用生命试探出的路径,冒着密集的箭雨,向着对岸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鹰爪深深抠入冰面,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抓地力!使得士兵们即便在光滑破碎的冰面上,也能艰难却稳定地前行!
狄人显然没料到齐军竟能如此快速地在冰面上稳定推进,箭雨更加疯狂!
“火油准备!”李承民看着艰难推进的部队,再次下令!
数十罐火油被奋力抛向敌军箭矢最密集的河岸区域!随即火箭射至!
轰!烈焰瞬间在冰面上燃烧起来!不仅吞噬了狄人布置的一些障碍,灼热的火焰更迅速融化着冰面,制造出混乱与新的障碍,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狄人的射击!
战斗惨烈到了极致!每前进一步,都有人中箭倒下,落入冰河。鲜血染红了冰面与河水。
然而,玄甲军的悍勇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顶着箭雨,踏着同袍与战马的尸体,凭借鹰爪链,硬生生地杀开了一条血路,终于冲上了对岸!
短兵相接!血肉横飞!
李承民坐镇后方,指挥若定,不断调动后续部队持续过河支援。
战役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
当日暮降临,风雪再起之时,鹰嘴峡终于被夺回。狄人丢下上千具尸体,狼狈逃入深山。
然而,胜利的代价,高昂得令人窒息。
白狼河上,浮尸累累,河水为之染赤。重甲营先锋,近乎全军覆没。后续强渡部队,伤亡亦极惨重。尤其是最先过河的三百鹰爪链先锋,几乎无人生还。许多士兵的尸体被冻僵在冰河中,保持着冲锋或挣扎的姿势,仿佛一座座凝固的冰雕。
他们用生命和躯体,在冰冷的河面上,铸成了一道通往胜利的、悲壮的桥墩。
残阳如血,映照着满目疮痍的冰河,映照着将士们疲惫而悲怆的面容,也映照着轮椅之上,李承民那冷硬如磐石、却眼底翻涌着无尽寒潮的侧脸。
崔锦书设计的鹰爪链,在最后关头发挥了奇效。
李承民冷酷的决断,用疫马铺路,以火油开道,最终撕开了防线。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无数鲜活生命的牺牲之上。
战争,从来如此残酷。
一名校尉拖着冻僵的身体,来到李承民面前,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哽咽:“王爷……先锋营三百零七弟兄……尽数……尽数战殁……尸身……大多陷于冰河,难以收回……”
李承民沉默良久,缓缓抬起手,指向那条吞噬了无数勇士的冰河,声音低沉而冷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此河,便是我军英魂永驻之地。”
“待春暖花开,冰河解冻,我大齐战旗,必将插遍北狄王庭!”
“他们的血,不会白流。”
寒风呼啸,卷着雪沫,掠过冰面上那些永不瞑目的英灵,仿佛在为他们奏响一曲苍凉而悲壮的挽歌。
技术可以革新战术,减少伤亡。
但战争的本质,终究是血与火的洗礼,是生命与意志的终极较量。
冰河裂甲,血染征衣,北疆的战事,进入了更加惨烈的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