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銮殿风雷(1 / 2)

金銮殿。

晨光熹微,穿透高耸的雕花窗棂,将殿内巨大的蟠龙金柱镀上一层冷硬的金辉。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庄严肃穆的气息,混合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绷感。文武百官按品阶肃立,蟒袍玉带,冠冕堂皇,如同庙宇中泥塑的神像,垂首屏息,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偌大的殿堂,落针可闻,唯有殿角铜漏滴答作响,每一滴都敲在人心尖上。

龙椅之上,熙和帝李晟斜倚着,明黄的龙袍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眉宇间积压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病气。他一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冰冷的龙首,目光有些涣散地扫过阶下黑压压的人群,带着一种迟暮帝王的力不从心。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司礼太监尖细悠长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臣,有本奏!”

一道沉稳冷冽的声音,如同冰泉乍破,骤然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李承民自文官队列最前方踏出一步。他今日身着亲王常服,玄色为底,金线绣四爪行龙,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如松,渊渟岳峙。晨光勾勒出他冷硬如刀削斧劈的侧脸轮廓,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古井,不起波澜,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他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奏折,步履沉稳,一步步踏上丹陛前的玉阶,直至距离龙椅五步之遥,方才停下,躬身行礼。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惊疑、揣测、畏惧……太子李承乾站在另一侧,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沉,笼在袖中的手指悄然收紧。

“八弟有何要事?”熙和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倦怠,勉强抬了抬眼皮。

李承民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展开手中的奏折。那动作沉稳有力,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当奏折完全展开,他并未直接呈上,而是微微侧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向站在文官中段、一个身形微胖、面色红润、身着二品孔雀补子官袍的中年男子——户部侍郎李茂春!

李茂春被他目光一扫,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脊背!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那目光,却发现自己如同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父皇容禀。”李承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儿臣近日查办南境军务,惊觉一事,事关国本,不敢不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面色各异的群臣,最后定格在李茂春那张瞬间褪去血色的脸上,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

“滁州大仓!军粮霉变!三万石!以陈充新!以次充好!户部侍郎李茂春之子李元朗,勾结滁州粮商,欺上瞒下,贪墨军饷!太子詹事曹安,知情不报,反借此构陷忠良!此等蠹虫,蚀我大齐根基,其罪当诛!”

轰——!

如同平地惊雷!整个金銮殿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三万石军粮霉变?!”

“李元朗?那不是李侍郎的独子吗?”

“曹詹事也牵扯其中?!”

“构陷忠良?构陷谁?”

惊疑、哗然、难以置信的低语如同潮水般瞬间涌起!无数道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李茂春!李茂春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他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陛…陛下!冤枉!臣…臣子绝不敢……”

“证据确凿!”李承民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下!他猛地一挥手!

殿外,早已等候多时的两名玄甲侍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步入大殿!他们手中,赫然抬着一只巨大的、散发着浓烈霉腐气息的麻袋!麻袋口并未扎紧,随着侍卫的动作,里面黑黄发霉、板结成块、甚至爬动着细小蛆虫的米粒,如同溃烂的脓疮般哗啦啦地倾泻而出!瞬间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堆起一小滩散发着恶臭的污秽!

刺鼻的霉味瞬间弥漫开来!不少靠近的官员下意识地掩住口鼻,脸上露出嫌恶惊骇之色!

紧接着,另一名侍卫捧着一个紫檀木盒上前,打开盒盖,里面赫然是几封密信!信纸边缘染着暗红的血迹(影卫“取”信时留下的痕迹),墨迹清晰,落款正是李元朗和滁州粮商!内容直指贪墨分赃!更有一封,是曹安写给李茂春的密函,虽未明言构陷,但字里行间暗示“崔家旧部可作伐”,矛头直指崔国公!

“陛下请看!”李承民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此乃霉变军粮实物!此乃李元朗与奸商往来密信!此乃曹安构陷密函!人证物证俱在!李茂春!曹安!尔等还有何话说?!”

“噗通!”

李茂春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狠狠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浑身筛糠般颤抖,涕泪横流:“陛下!陛下饶命!臣…臣不知情!是…是犬子糊涂!臣管教无方!臣有罪!臣有罪啊!”他语无伦次,只知磕头求饶,哪里还有半分朝廷二品大员的体面?

太子李承乾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地上那摊散发着恶臭的霉米,又看向李承民手中那染血的密信,眼神如同淬毒的蛇!曹安是他的心腹!李茂春是他暗中拉拢的户部要员!李承民此举,哪里是查军粮?分明是当众斩断他的臂膀!打他的脸!

“父皇!”太子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此事蹊跷!军粮转运,自有章程!李元朗区区一介白身,如何能插手军需?曹安身为詹事,岂会构陷国公?八弟所言,恐有偏颇!这些所谓‘证据’,焉知不是他人伪造构陷?儿臣恳请父皇,将此案交有司详查!切莫听信一面之词!”

他试图将水搅浑,将矛头引向“构陷”。

“一面之词?”李承民缓缓转身,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直刺太子,“太子殿下是说,本王构陷忠良?还是说,这满殿朝臣,这霉变的军粮,这白纸黑字的密信,都是本王伪造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压!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连龙椅上的熙和帝都忍不住微微坐直了身体,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悸!

“李茂春!”李承民不再理会太子,目光如电,射向瘫软在地的李茂春,“你户部掌天下钱粮!滁州大仓军粮霉变,损耗几何?上报几何?你户部存档可有记录?!说!”

“臣…臣……”李茂春抖如筛糠,汗如雨下,哪里还敢狡辩?他深知李承民的手段,更知这些证据一旦深挖,自己绝无幸理!他猛地抬头,绝望地看向太子,眼中满是哀求!

太子心中一凛,暗叫不好!这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