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彦祖微微点头，顺着胖子的话问道：“原来如此，道友这才是务实之道，不过，道友，既然今年神鹤宗招收的名额少了，那这遴选的标准，是不是也就水涨船高，更为严苛了？”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低请教：“不瞒道友，小弟我乃一介散修，独自摸索，许多门道都不清楚。这次也是听闻神鹤宗开山门，才懵懵懂懂跑来碰碰运气。道友见识广博，可否指点一二，究竟需要满足何种条件，才有望入得仙门？也让小弟心里有个底。”
胖子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鹿彦祖一眼：“好家伙，你啥也不知道，就这么一头撞过来了？”他摇了摇头，又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不过嘛，也没啥大不了的。说到底，天下宗门挑选弟子，甭管说得多么天花乱坠，绕来绕去也就那么几条，最看重的还是灵根品阶！这东西，做不得假，是上品就是上品，是下品就是下品，测灵石前一站，原形毕露。”
他拿起烧饼啃了一口，然后用饼指了指不远处那个一脸傲然的紫衣青年方向，压低了声音，胖脸上露出你懂的的神情：“当然啦，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有例外不是？你看那边那个骚包小子，为啥敢这么横？不就是因为外门管事里有他家的长辈嘛。这种有关系有门路的……嘿嘿，”他冲鹿彦祖挤了挤眼，“就算灵根差那么一点点，只要不是烂泥扶不上墙，宗门多半也会睁只眼闭只眼收下的。这叫什么？这叫人情世故！修仙界也不是真空啊，你说是不是？”
鹿彦祖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了然地点点头：这才对嘛！有那味了！江湖...哪怕是修仙者的江湖也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甚好，我喜欢！
胖子见眼前的小子一点就透，并不像那些散修对关系户要么盲目嫉妒要么假作清高的作态，觉得更加对味，胖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他嘿嘿一笑道：“明白了是吧？所以啊，咱们这些没啥硬关系的，就更得把希望寄托在自家灵根上咯。万一咱是个深藏不露的天才呢？”他说着，自己先乐了起来，好像天才说的是他自己一般。
鹿彦祖目光扫过平台上众人，轻声道：“如此说来，眼下这近百位道友，最终能踏入山门的，怕是十不留一？那些未能入选的，也只能黯然离去了。”
胖子浑不在意地撕咬着鸡骨头，含糊道：“嗨，这次不行就下次呗！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攒点灵石，淘换点丹药，说不定下次来时修为精进了，机会不就大了？再说了，天下仙宗又不止神鹤宗一家。东边不亮西边亮，总有能收留的地方。实在不行，回去继承我家那摊子草药生意，好歹饿不死，哈哈！”
鹿彦祖觉得这出身商贾的胖子心思通透，这份豁达在修行路上或许比许多执着人本走得更远。
他举起手中的食物，对着胖子虚敬了一下，笑道：“道友豁达，鹿某佩服。借你吉言，愿你我此番都能如愿。”
说罢，便欲起身离开。
“诶？”胖子见他这就要走，嘴里还叼着鸡骨头，含糊地叫了一声，胖脸上露出一丝意犹未尽，“这就走啦？鹿老弟，不再聊会儿？我这还有半包酱牛肉没开封呢！”
鹿彦祖闻言，停下动作，回头对胖子笑笑拱手道：“道友盛情，鹿某心领了。只是这山门不知何时开启，我想再去那边活动活动筋骨，静心准备一下。若是有缘，你我宗门之内再聚，届时再叨扰道友的美食不迟。”
胖子也不再挽留，豪爽地挥了挥油乎乎的手：“成！那你忙你的去，祝你得偿所愿哈！”
鹿彦祖也被他逗乐了，再次拱手：“也祝道友道途顺畅，鹏程万里！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胖子看着他转身离去的挺拔背影，嘀咕了一句，“这哥们，挺有意思。”随即又低头对付那半只烧鸡去了......
鹿彦祖踱步到悬崖边僻静处，低头看了眼手里油汪汪的鸡腿和烧饼，撇了撇嘴，随手就将它们抛下了深渊。
接着他在身旁的岩石上用力擦了擦手，反复蹭了好几下，又把手指凑到鼻尖闻了闻，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日头渐渐爬升至天顶，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在山巅平台之上，纵然有古树投下些许斑驳的阴影，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一股令人烦闷的燥热。
鹿彦祖抬手抹了把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目光扫过平台上那熙熙攘攘等待而愈发焦躁的近百个人头，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丝苦笑。
尼玛这场景，不知怎的，竟让他联想到了穿越前，那些揣着简历挤在人才市场里，眼巴巴等着用人单位面试召唤的大学生。
一样的忐忑，一样的期盼，一样的前途未卜。
只不过，这里求职的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份仙缘，一份通往长生与力量的渺茫机会。
“仙缘求职记……”他暗自嘀咕了一句，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感受着体内那数月来几乎纹丝不动的灵力波动——炼气三层。这就是他目前全部的本钱。
自己是水灵根这他知道，但具体是什么品阶....狐媚子却说时候未到，测了反而容易心生执念，于初期修行无益。
他当时信了，现在想想……那小狐狸空有结丹期的修为摆在那里，估计她自己都不确定吧？
回想起这几个月离开龙岩城后的经历，更是让他一阵无语。
说是游历，倒更像是狐媚子心血来潮的观光之旅。
狐媚子带着他，悠哉游哉地飞越浩瀚云海，慢悠悠地穿梭于无名山林之间，那速度，他估摸着，撑死了一小时也就两百公里，放在前世还不够高铁跑的。美其名曰让他领略山河壮阔，体悟自然道韵，实际上就是磨洋工！
洛神宗“赞助”的那瓶培元丹，早在离开龙岩城后不久就消耗殆尽。
自那以后，他的修为就不能说毫无精进吧，只能说完全停滞，牢牢卡在炼气三层，纹丝不动。他也曾几次三番向狐媚子讨要那神奇的灵乳，哪怕勾一点点出来辅助修炼也好。结果每次都被她一顿数落。
“公子哟，败家也不是这么个败法！”狐媚子总会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玉指恨不得戳到他脑门上，“那几十瓶灵乳看着多，但皆是天地精华所凝，用一滴便少一滴！岂能用在你这炼气期的水磨功夫上？须得留在冲击瓶颈或者疗伤保命的关键时刻！炼气期，哼，好好打磨根基才是正道！总想着依靠外物，根基虚浮，日后有你哭的时候......”
一番大道理砸下来，砸得鹿彦祖头晕眼花，偏偏还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只能悻悻作罢。于是，这修行之路，就这么不温不火近乎原地踏步地拖了下来。
后来，他们来到了这座位于神鹤宗山门脚下数十里外的嘉元城。乍一听到“嘉元城”这三个字，鹿彦祖就愣住了，瞬间联想到了穿越前某部一周一更的动漫，某老魔也在一个叫嘉元城的地方混过。他忍不住跟狐媚子吐槽：“是不是每个世界都得有个叫嘉元城的地方？这是什么奇葩设定？逻辑呢？合理吗？......”
狐媚子显然无法理解他这个梗，只当他又在犯浑说胡话，没好气地翻了个妩媚的白眼，都懒得搭腔，直接拽着他的胳膊就进了城。
在嘉元城里客栈待了几天，体会着与龙岩城略有不同，但同样充满烟火气的凡俗生活。也正是在这几天里，恰逢其会，遇到了神鹤宗修士在城中广场宣布五年一度的开山门收徒纳新的盛事。
然后，他就被狐媚子无情地“抛弃”了。
那天一早，天还没亮透，他就被狐媚子从客栈温暖的被窝里拎了出来，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云气扑面，不过片刻功夫，就被她隐秘带着飞到了这处神鹤宗外围的山脚下。
“去吧，少年郎！”狐媚子将他往山路上一推，笑吟吟地说道，“路在脚下，仙缘在前方，自己去争。”
鹿彦祖看着眼前蜿蜒而上的山道，以及远处那些已经三五成群带着兴奋与憧憬开始攀登的竞争者们，有些茫然：“你就这么把我扔这儿了？”
“不然呢？”狐媚子理了理衣袖，“这神鹤宗的入门测试，自有其规矩。你且自己去，不必着急，放松心态。能入选最好，若是落选……”她顿了顿，眉眼弯弯，“也无所谓，就当是出来游山玩水，长见识了。”
鹿彦祖想了想，又问：“那……我要是运气好，真进了神鹤宗，听说宗门规矩严，新入门弟子没有个一年半载，恐怕难以下山。到时候你……”
他话还没说完，狐媚子的演技瞬间就上线了。
只见她眼圈一红，贝齿轻咬下唇，一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模样，柔若无骨地便贴了过来，假意用袖子拭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哽咽：“呜呜呜……男儿志在千里，晚晚…晚晚自然是晓得的。可作为夫君的小娘子，晚晚日后只能是日日独守空房，以泪洗面，翘首以盼夫君的归来……只怕…只怕……”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幽怨地瞥了鹿彦祖一眼，“只怕那神鹤宗内的师姐们，个个美若天仙，技艺超群……到时候夫君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始乱终弃，只觉得新人胜旧人……早已忘了山下的糟糠之妻了……呜呜呜呜……”
看着她这唱作俱佳的表演，鹿彦祖额头青筋直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又拿她毫无办法。这狐狸精，明明一身修为高深莫测，偏偏热衷于这种戏码，乐此不疲。
“行行行！你赢了！”他无奈地摆手，打断了她的“哭诉”，“我去了！你自己在城里……安分点！”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汇入了上山的人流之中。身后，似乎还隐约传来狐媚子那得逞的低笑声。
一路上山，与他同行的皆是怀揣梦想的年轻修士，或紧张，或兴奋，或沉默，或交谈，倒也不觉得寂寞。只是越靠近这山巅平台，人心中的期待与不安便越发明显。
此刻，鹿彦祖独自坐在悬崖边的岩石上，将这段日的经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抬眼望向那依旧毫无动静的古朴牌坊，阳光将牌坊的影子拉得斜长。
“不管能不能入选，”他心中再次盘算，“总不能白跑这一趟。来都来了，总要见见世面，看看人家这专业团队到底是怎么测资质的，总不能真拿面镜子怼人脸上照吧？”
至于前途……他感受着自己那可怜的炼气三层修为，又想到狐媚子那空有修为却毫无对敌法术的尴尬，只能暗暗祈祷，希望这神鹤宗，能有点真东西吧。不然，他俩这仙途，未免也太难走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