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多谢各位长辈邻里挂心。外头雨湿风寒,都别站着了,快请进屋里来喝杯热茶吧!”
说着,她侧身将大门完全推开,做出一个请客入内的姿态。
这反客为主落落大方的操作,行云流水,自然无比,瞬间把台阶下的众人哄得眉开眼笑,连声道“这姑娘真懂事”、“哎呦好好好”,竟真的有人迈步进门!
鹿彦祖:“???”
他彻底懵了,僵在原地,看着身边笑靥如花的狐媚子和
这…这什么情况?!
大门一开,热情的街坊邻里们竟真就说说笑笑地涌了进来,一下子就把原本还算宽敞的堂屋挤得满满当当。狐媚子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轻车熟路地引着众人落座——虽然凳子不够,不少大妈只能站着,但气氛却异常热络。
她不知从哪儿很快摸出茶壶茶杯,沏上了热茶,动作娴熟又优雅,一一奉给各位乡邻,嘴里还甜甜地说着“婶子您喝茶”、“婆婆小心烫”,哄得一众大妈大婶眉开眼笑,看她的眼神愈发满意。
鹿彦祖被挤到了堂屋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超乎想象的场面,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别人家的外人。
果然,几口热茶下肚,大妈们的八卦之魂就熊熊燃烧起来,围着狐媚子开始问东问西。
“姑娘,你打哪儿来啊?”
“跟我们鹿哥儿是怎么认识的呀?”
“哎呦,这千里迢迢找过来,真是辛苦咯!”
狐媚子捧着茶杯,听着这些关切又带着探究的问话,先是微微低下头,随即像是被勾起了什么伤心事,眼圈竟慢慢红了。她抬起那双水汪汪、带着天然媚意的大眼睛,幽怨无比地瞥了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鹿彦祖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无尽的委屈、辛酸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嗔怪。
这一眼,威力无穷!
顿时,所有大妈大婶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到了鹿彦祖身上。那眼神瞬间从刚才的慈爱调侃变成了清一色的责怪和恨铁不成钢!仿佛在无声地谴责:看把人家姑娘委屈的!你小子肯定干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王婆更是直接,对着鹿彦祖的方向撇了撇嘴,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鹿彦祖站在堂屋门外,被这一屋子女人复杂的目光钉在原地,眼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彻底懵了!
不是…这…这又是什么情况?!我干什么了?!我怎么就成负心汉了?!
鹿彦祖站在堂屋门口,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狐媚子那欲语还休的模样,配上她天生自带三分委屈七分媚态的眉眼,简直把“被负心郎欺负惨了的小媳妇”演得入木三分。
她也不明说,只是用那双泛红的水眸时不时瞥他一眼,然后像是怕被他责怪般迅速低下头,用细若蚊蚋、却又刚好能让满屋子人听清的声音,含糊地回应着大妈们的关切:
“没…没什么的,婶子别问了……”
“能找到这里就好……我不辛苦……”
“他……他定是有他的难处吧……”
每一句含糊其辞,都像是一把精心打磨的小刀,精准地戳在大妈们泛滥的同情心和正义感上。那语气里的隐忍退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被她把控得恰到好处。
王婆听得一拍大腿,直接搂住了狐媚子的肩膀,心疼道:“哎呦我的傻姑娘!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委屈跟婆婆说,婆婆给你做主!定是鹿小子这没良心的东西欺负你了!”
李婶也在一旁帮腔,矛头直指鹿彦祖:“就是!看他平时人模狗样挺老实,没想到也是个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主!姑娘你别怕,咱们街坊邻居都看着呢,断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对!不能让他白欺负了!”
“鹿哥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多好的姑娘啊,千里寻夫……啧啧啧,你呀你。”
谴责声、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向鹿彦祖,大妈们投来的目光已经从最初的责怪升级成了赤裸裸的批判和鄙夷,仿佛他是什么始乱终弃、天理难容的陈世美。
鹿彦祖张着嘴,感觉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他想解释,可根本不知道从何解释起!难道要大声嚷嚷“她是狐狸精我们没那种关系”?怕是立刻就会被当成失心疯轰出去。他只能徒劳地摆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是…我没有…我真没……”
可他这苍白无力的辩解,在狐媚子那炉火纯青的演技和眼泪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反而更坐实了心虚的罪名。
狐媚子趁众人不注意,又飞快地抬眸瞟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哪里还有半点委屈,分明藏着一丝狡黠和计谋得逞的小得意,甚至还极快地对他眨了下眼!
鹿彦祖看得分明,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差点背了过去。
这几把狐狸精!她绝对是故意的!她就是在报复!
他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解释不清,反驳无效,只能硬生生承受着满屋子中年妇女正义的目光审判,感觉自己比连续施展十次闪现术还要虚脱无力...
好不容易,这场“三堂会审”终于在狐媚子“感激不尽”、“大家放心”的软语和鹿彦祖的百口莫辩中接近了尾声。
大妈大婶们自认为主持了公道而心满意足,又叮嘱了狐媚子好些话,这才陆续起身告辞。
她们经过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门口的鹿彦祖身边时,一个个都没放过他。
王婆经过,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虚点了他一下,压低声音:“小子,听见没!好好对人家!多好的姑娘!”
李婶跟上,眼神严厉:“就是!再敢欺负她,我们可不依!”
张嫂子拍拍他的胳膊,语气稍缓:“鹿哥儿,珍惜福分啊!”
鹿彦祖只能僵硬地点头,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一应承着这莫名其妙的教诲,感觉自己脸都快笑僵了。
而狐媚子,此刻完美扮演了一个找到了主心骨,得到了大家支持,怯生生又带着点重新燃起希望的小媳妇模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对着每一位离开的“恩人”欠身道谢,声音软糯:“谢谢王婆婆…谢谢李婶…慢走啊张嫂子…有空常来坐……”
那姿态,那语气,无可挑剔。
终于,最后一位大婶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巷口。
狐媚子站在门槛内,脸上那柔弱、我见犹怜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她伸出纤手,抓住那扇多日来都只是虚掩着的朱漆大门的门环。
“哐当”一声轻响,大门被彻底合拢,甚至还被她顺手插上了门闩。
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她转过身,背靠着门板,先前那副委屈可怜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狡黠中带着得逞后得意洋洋的笑容。她笑嘻嘻地,腰肢一扭,迈着婀娜的步子,一步步走回到目瞪口呆的鹿彦祖身前。
眼波流转,哪里还有半分泪光,全是促狭的笑意。
她歪着头,用那双刚刚还泪光盈盈、此刻却媚意横生的眼睛打量着鹿彦祖窘迫又带着点恼怒的模样,故意拉长了语调,声音又软又糯,还带着点儿小钩子:
“公—子—”
“这么久不见……”
“莫非……是想晚晚了么?”
“晚晚”两个字从她唇间吐出,带着说不清的亲昵和戏谑,尾音微微上挑,像是在人心尖上最痒的地方轻轻挠了一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凑近了一步,几乎要贴到鹿彦祖身上,仰起脸看着他,吐气如兰,身上那股淡淡的、说不清是花香还是体香的媚人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入鹿彦祖的鼻尖。
鹿彦祖被她这瞬间的变脸和直白的调戏弄得耳根发热,下意识就想后退,低声道:“你少来这套!给我站好咯…刚才你绝对是故意的!”
狐媚子闻言,非但不否认,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间尽是得意:“哎呀呀,公子这可冤枉晚晚了~晚晚突然出现在此,总要有个由头嘛,不然容易惹人怀疑。所以呀,最好的由头自然是夫君始乱终弃,可怜女子千里寻夫的戏码,这最容易让街坊邻里接受和同情了嘛,你看,效果多好?”
“停!打住!”鹿彦祖头皮发麻,赶紧打断她,脸色涨得通红,“那你好歹事先跟我通个气,打个招呼啊!你这突然给我来这么一出,以后我在这镇上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名声?”狐媚子眨了眨她那双无辜又妩媚的大眼睛, “公子想要什么名声?”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语气带着几分纯然的好奇,“一个身无长物、暂居此地的外来客,需要的是安安稳稳不惹人探究的过日子,还是要一个坐怀不乱、清白无瑕的君子名声?”
她这话像是一根细针,轻轻戳破了鹿彦祖那点下意识的的顾虑。
鹿彦祖猛地一愣。
对啊?
我想要什么名声?
一个有家室”、甚至有点风流债的普通年轻人形象,岂不是比一个来历不明的独身男子更不容易引人怀疑?更能融入这市井街坊?
想通此节,他脸上的窘迫和恼怒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又带着点自嘲的哭笑不得。
“呃…对啊,”他摸了摸鼻子,语气变得有些讪讪,“我想要什么名声?我是不需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