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看什么呢?”石晚晚将一只烤得滋滋冒油的兔腿递给鹿彦祖,见他盯着自己,不由莞尔一笑,“莫非公子终于被晚晚的体贴感动,想要与晚晚在这月下荒野,幕天席地,探讨一番人生大道?”她又开始习惯性地口花花。
鹿彦祖老脸一热,接过兔腿,狠狠咬了一口,含糊道:“吃你的吧!我只是在想,你这筑基大妖整日为我这凡人鞍前马后的实在埋没一身修为。有没有什么办法解除神魂禁制,让你自由!”
“公子说笑了,别说解法没有,就算眼下有解脱之法晚晚也不愿意,公子福缘深厚,别的不说,就是这个找到血髓珠运气也不是那些气运薄如纸的修士可比拟的,晚晚始终觉得跟在公子身边就是机缘!想赶晚晚走?休想!...”石晚晚轻笑,也不再逗他,自顾自吃了起来。
一路无话,亦无惊无险。或许是因为远离了临渊城那个风暴中心,也或许是石晚晚的路线选择得当,他们平安地走了近五日的路程。
这一日午后,翻过一道山梁,一座比之前落脚小镇繁华数倍的城镇出现在眼前。镇子屋舍俨然,街道纵横,人流明显密集许多,远远便能听到隐约的喧哗声。镇口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碑,上书三个古体大字:龙岩镇。
“到了。”石晚晚低声道。
二人稍稍整理了一下因赶路而略显凌乱的衣衫,步入镇中。
镇内景象果然热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贩夫走卒穿梭叫卖,行人摩肩接踵,各种口音交汇在一起,充满了活力。与之前那个冷清小镇以及风声鹤唳的临渊城相比,这里仿佛是一片未被影响的世外桃源,繁华且充满烟火气。
“看来临渊城的事,确实还没影响到这里。”鹿彦祖低声对石晚晚道。
石晚晚微微颔首,目光却敏锐地扫视着街道,忽然,她轻轻碰了碰鹿彦祖的胳膊,传音道:“公子,你看那些人。”
鹿彦祖顺着她暗示的方向望去,心头微微一凛。只见人流之中,偶尔可见一些身着统一服饰,气质明显异于常人的男女。他们的衣袍材质看起来更为考究,或素雅或华丽,袖口衣领处往往绣有云纹,有剑徽,兽形等不同的标志,周身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灵动的气息,与周遭的凡夫俗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修士!而且看起来是来自不同宗门的修士!数量还不少!
鹿彦祖和石晚晚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这么多修士聚集在一个凡人小镇,绝非寻常之事。
石晚晚压低斗笠,鹿彦祖则下意识地微微躬身,更像一个谨小慎微的仆役。二人佯装初来乍到,对周围一切都好奇又陌生的样子,慢慢踱到街边一个客人不多的茶摊,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两碗茶。”鹿彦祖模仿着仆人的口气,掏出几文铜钱。
摊主是个热情的大妈,很快端上两碗粗茶,笑着搭话:“二位看着面生,是外地来的吧?”
“是啊,大娘,”石晚晚接口道,声音放得柔和,“路过贵宝地,歇歇脚。咦,我看这镇子上……好像有不少仙师老爷们往来?”她故作好奇地指了指街上那些显眼的修士。
那大妈闻言,一副“你们果然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哈哈笑道:“哎哟,一看你们就是从南边小地方来的吧?刚开始俺们也跟你们一样,见这么多仙师老爷,心里头直打鼓,惶惶不安的。现在啊,早习惯啦!”
大妈很是健谈,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分享本地新闻的热情道:“跟你们说啊,是好事!咱这龙岩镇往西面走几十里地,不是有片老林子靠着大山嘛?就前半个来月,有猎户在里面发现了亮晶晶的石头,好多好多!一开始还以为是啥宝石呢,后来官府来了人,再后来这些仙师老爷们就来了,说那是什么……哦对,灵石矿!是仙师们修炼用的宝贝!”
“嚯!”鹿彦祖配合地发出惊叹。
“可不是嘛!”大妈说得更起劲了,“这下可不得了咯!这宝贝矿藏就在咱地头上,虽然咱老百姓用不上,但仙师老爷们得来啊!周遭就咱们龙岩镇最大最近,可不就都往这儿来了嘛!刚开始大家伙儿都怕冲撞了仙师,后来发现啊,这些仙师老爷们大多都和气的很,不怎么搭理我们凡人,偶尔还会帮乡亲们解决点小麻烦,比如找找丢的牛啊,治治奇怪的病啊,给点银钱也大方。慢慢的,大家也就不怕了,该干嘛干嘛,就当多了群奇怪的客人呗!”
原来如此!是发现了灵石矿脉,吸引了周边宗门势力前来探查和争夺开采权。
鹿彦祖和石晚晚顿时恍然大悟,心中的警惕稍减。如果是这个原因,修士聚集倒也说得通,只要他们不刻意惹事,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多谢大娘解惑,这可真是长见识了。”石晚晚笑着道谢,又闲聊了两句,便和鹿彦祖起身离开。
了解了缘由,二人心下稍安。他们不再闲逛,开始寻找落脚的客栈。为了避免与修士们产生不必要的接触,他们特意避开镇中心最繁华地段的那些大客栈,转而寻了一处位于相对偏僻小巷、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中等客栈。
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鹿彦祖特意选了较为靠里的房间,正好窗外是后院而非街道,更为清静隐蔽。
入住之后,两人在鹿彦祖的房间里做最后的商议。
“情况有变,此地修士众多,你行动务必更加小心。”鹿彦祖叮嘱道,“一切以安全为上,打探不到消息没关系,全身而退最重要。”
“公子放心,晚晚省得。”石晚晚神色也认真起来,“雪山镇我虽不熟悉,但暗中探查不难。我会尽快返回。”
鹿彦祖点点头,走到桌边,研磨铺纸,这是刚才让小二准备的。他提起毛笔,沉吟片刻,开始给刘华强写信。他尽量写得含糊其辞,即便信件落入他人之手,也不至于立刻暴露所有信息。
写罢,他吹干墨迹,将信纸折好递给石晚晚。
石晚晚接过,下意识地展开瞥了一眼,随即那双妩媚的桃花眼瞬间睁大,小嘴微张,一副想笑又强行忍住的古怪表情,肩膀微微耸动。
只见那信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结构松散,有的笔画粗得像是墨猪,有的则细若游丝仿佛随时要断掉,勉强能认出是些什么字,但组合在一起,实在是……颇具抽象之美。堪称惨不忍睹!
“噗……”石晚晚终究没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笑音,她连忙用纤手掩住红唇,眼波流转地看向鹿彦祖,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调侃,“公子……您这诗才绝世,惊才绝艳,出口成章……可这墨宝……实在是……呃……状如鸡爪爬沙,群魔乱舞,简直是仓颉先祖见之垂泪,夫子观之扼腕啊……”
鹿彦祖老脸顿时一黑,一把抢过信纸,脸上有点挂不住,强行辩解道:“你懂什么!我……我不擅长用这软趴趴的毛笔!这玩意儿太难控制了!要是给我一支钢笔,不,哪怕一支圆珠笔,我也不至于写成这样!”
“圆珠笔?”石晚晚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又是公子家乡之物?是何等神笔,竟能助公子写出锦绣字体?”
鹿彦祖语塞,自知失言,没好气地摆摆手:“哎呀,跟你说不清楚!反正就这个意思,他刘华强能看懂就行!赶紧收好,早去早回!”他实在不想在自己的短板上多纠缠。
石晚晚见好就收,也不再调侃,小心地将那封“墨宝”收入怀中贴身放好。她神色一正,道:“公子,那我这便出发了。快则三两日,慢则四五日,必回。”
这一次,她没有再像往常那样抛媚眼或者说些挑逗的话语,乖巧得甚至让鹿彦祖有点不习惯。
临行前,石晚晚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小钱袋,塞到鹿彦祖手里:“这里有几十两碎银子,公子留着傍身,我不在这些时日,衣食住行莫要委屈了自己。”想了想,她又将那把鹿彦祖当初在山里当拐棍,后来她一直收着的长剑拿了出来,“这个也留给公子。”
鹿彦祖看着那柄对于他来说略显沉重的长剑,苦笑道:“你给我这玩意干嘛?我又不会用。”他比划了一下,感觉自己挥起来都吃力,更别提对敌了。
狐媚子嫣然一笑,带着几分戏谑:“知道公子不善此道,但挂在房里或者拿在手里,总能唬一唬不明就里的人嘛!再不济,当个烧火棍撑门面也是好的呀?总好过手无寸铁不是?”
鹿彦祖想了想,这话倒也有点道理,在这修真世界,有个兵器在手,哪怕只是个摆设,心理上也能多点安全感。于是他接过长剑,嘟囔道:“行吧,烧火棍就烧火棍……”
石晚晚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道了句:“公子保重。”便转身推开房门,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之中,迅速远去。
鹿彦祖握着冰凉的长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远处镇子上星星点点的灯火,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奇异的空落感。习惯了狐媚子在身边插科打诨,偶尔飙车的生活,她骤然离开,这房间似乎都变得过于安静了。
他摇摇头,甩开那丝莫名的情绪,将长剑靠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决定今晚早点休息。未来几天,他需要独自一人,在这陌生而修士遍布的小镇上,小心谨慎点总没错。只希望狐媚子这趟一切顺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