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河抹了把脸上的汗,指尖还沾着李子文案发现场的血腥味。气喘吁吁的林山河解开领口的扣子,露出被汗水浸透的衬衫。这完全是刚才躲避李子文射击时被吓出来的,火车站!所有人立刻去火车站!有北平来的学生要在这里闹事!
他踹了脚车轮胎,骂了句脏话。这群学生能闹出什么花样?以为这里是萨拉热窝啊?居然被人一鼓动就脑袋一热,从北平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妄图刺杀康德皇帝?先不说这是不是十死无生的送命局,那康德皇帝就跟万年老王八一样猫在皇宫里不出来,你们也得有办法混进去是不是?
汽车的撕开夜色,林山河盯着挡风玻璃外倒退的树影。脑子里还闪着抓捕李子文时他那决绝的眼神,转眼就得去对付一群爱国又热血的半大孩子。他摸出烟盒,空的,烦躁地就想扔出窗外,可因为烟盒是银制的,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想了想又揣回了自己兜里。
“土肥圆……”想了想这货抠抠搜搜的根本就舍不得买烟,又扭头看向张青,“老张,给我整根烟。”
张青掏出烟递给林山河一根,正在开车的土肥圆三看见,立马猴急的说道:“组长,给我也来一根。”
“你他娘的好好开车得了。”林山河骂了一句,不过还是让张青给了他一根烟。
林山河默默地抽着烟,一想到自己这一天,抓完李子文又马上去抓那群远道而来的热血学生,这么卖力,堪称汉奸中的劳动模范了。
火车站广场灯火通明,一群穿蓝布学生装的年轻人正围着宣传栏,领头的姑娘站在石阶上,声音清亮得像敲钟:东北之大,已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
林山河一挥手,手下的爪牙冲进广场中央。学生们惊得散开,传单像白蝴蝶漫天飞舞。他扯了扯军帽,大步流星走过去,姑娘的辫子还在发抖,传单却死死攥在手里,上面的墨迹被汗水洇开:驱除日寇,还我河山!
都抓回去。林山河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他突然想起牛小伟跟自己说他在十七岁时,也在北平的街头跟着地下党发过传单。那时候他以为拳头能改变什么,直到挨了第一记警棍才明白,有些热血,在冰冷的现实面前,连一点火星都溅不起来。
姑娘咬着嘴唇瞪他,眼里的光比审讯室的灯泡还亮。林山河别开脸,从腰间解下手铐。金属碰撞的声音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下下砸在那些飘落的传单上。
返回特高课的途中,林山河嘴角上扬,这倒不是因为成功抓捕了学生,他就得意忘形。而是在抓捕这些学生的时候,他分明看到有四男一女悄悄上了一个人的车。好一招瞒天过海啊!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演讲的女生保下来了,很难么?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只要舍得大把撒钱,似乎也不是不能给她买下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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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木一郎将雪茄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窗外的夜色浓稠,他却觉得胸口燃着团火,连带着办公桌上的威士忌都漾起细碎涟漪。
林君,他忽然开口,沙哑的嗓音里藏着难以置信的亢奋,抓捕财政司李子文,抓捕新京驿反日学生集会,一天之内两次行动,你居然能够全员无伤亡,果然是我们特高课的精英人才。
林山河垂手站在神木一郎的对面,卑微又谦恭的微微一点头,都是科长大人您教导有方。
神木猛地将酒杯顿在桌上,琥珀色液体溅出杯口,林山河的态度显然让他很受用,就算是我教导有方,也是同你个人的努力分不开关系的。
他绕过办公桌,枯瘦的手指重重拍在林山河肩上,力道大得像要嵌进对方骨头里,太郎,希望你继续努力,不要让我失望,你可是帝国勋章的获得者呦。
林山河喉结动了动,“全靠科长大人抬爱,我才能获得帝国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