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昏到黄昏,他坐得笔直,没有人来。
在这种寂静里,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微沉的脚步声渐近,他看向那扇紧闭的门板。
手搭上门板上的铜质小拉手,轻轻一推,房门开了一道宽宽的缝。宫尚欢抬眸,瞳孔乍然一缩。
小拉手被攥得微微发响,门缝开得大了些,她不由分说地,撒手便走。
“去哪里了?”
那声音疲惫低沉。宫尚欢倔强的脸上开始往上涌酸,后颈跟着泛起一阵发麻的热。她顿住脚步,侧对着门框,终究是嗤笑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管得着我了?”
程浅墨坐在玫瑰椅上,一手搭在膝头,一手臂放在八仙桌上,拳头攥着,手背上青筋凸起,他盯着门外的侧影,眼睛看得疼,一侧嘴角抽着,“现在,你回屋子里来。”
宫尚欢眉心锁着,胸腔里那股郁气又腾起来。可她不必像躲瘟神似的避开他,她的存在就是底气。
宫尚欢转过身来,尊贵如她,抬手将窄窄的门彻底推开,姣好的面容上露出倔强的笑。她直直地看着那个人,抬步走进去,利落地坐在了八仙桌的另一侧。
两个坐着,目光同时虚落在门框上,无声无息,气氛仿佛凝滞了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爬过去。在这枯坐着,完全是白白耗着。宫尚欢站起来,要去议事堂。
“站住——”
身后的声音又急又切,她脚步没顿,鼻腔里深深叹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不耐烦。
程浅墨跟着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深深地不甘,“你怎么就不能在家好好待着?”
他的妻子恍若未闻,脚下不停,继续向外走,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程浅墨心头一紧,快步跟上,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往回带,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逼着她回头,“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
宫尚欢被掣得踉跄了下,不耐地狠狠皱眉,“你凭什么管我?”她用力甩下他的手腕,抬脚便走。
“宫尚欢!”
程浅墨上前一步复又死死箍住她的肩膀,失控一般将人往屋里带。
宫尚欢被他甩在地上,他忍不住看过去,要上去扶。
他站着看她,眼睛猩红。这个女人为什么不能安分些?
眼睁睁看着妻子被别的男人围在中间,他始终说服不了自己。
他恨她。
拳头攥得咯吱响,眼角忽然就泛了酸,“外面这样乱!你一个女的非要往外跑…”
“程浅墨!”
宫尚欢疼得脸都皱在一起,抬眼看清那双泛红充血的眸子时,她眼角忽然也酸了,但仍是硬邦邦的死死瞪着:“我的事,从来轮不到你置喙!”
这句话像一根刺,直直扎进程浅墨心里。眸子失焦了半晌,他怔怔地,使劲咽了口唾沫:“从今日起,你给我在家好好待着,哪里都不许去——王府也不行。好好学学,怎么当好一个当家主母。”
他眯起眼,冷冷地看她,“造反一事,与你无关了。”
“程浅墨!”
宫尚欢的声音蓦地拔高,一行清泪没忍住砸下来。她抬手狠狠擦了把,撑着冰凉的地面站起来:“你可以说我不自量力,可以说我纸上谈兵,可是你不能说我不配!我去争一争,有什么错?我亦是皇家子弟,怎就成了谋反?”
她红着眼,推了他一把,“你若不帮忙,就起开,别耽误我干大事!”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咬着牙说的:“你不去找罪魁祸首,反倒对着我吼?是个男人,你就该去剁了萧承!”
程浅墨双目猩红,他张了张嘴,喉咙一阵发紧。转过身,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眼泪终于狠狠砸在地上。
会的,
他会剁了他。